这会儿通话器喊他也没用,他头盔已经摘了。不过路城山又看了眼姜蝶的屏幕,知道他为什么要脱下赛服了——
裴淞的白t恤上,是一个举起金色奖杯的……小熊。
此时此刻,裴淞也举着金色奖杯,和小熊仿佛产生了灵魂的共鸣,一种跨越次元的惺惺相惜。
冠军小熊!
他到底有多少件同系列的小熊t恤啊!
赛车赛服是连体的,所以裴淞赛服的上半部分耷拉在腰上,赛服的内衬也是跟着耷拉着。23岁的男大学生被在大雨之中笑得爽朗至极,左边脸颊的酒窝还被导播拍了个特写。
然而这少年在冠军台上高举着奖杯,对台下一圈记者和摄像用力地示意。浑身潮了个透,雨水从头发淌到脸颊,最后在他下巴尖儿汇集成一个水柱。
裴淞看见有个穿塑料雨衣的记者,努力地挤到所有人前面,在冠军台边缘朝他疯狂示意。裴淞以为这是狂热记者来采访的,很配合地蹲下来,满脸期待。
然后那记者用手拢在嘴巴做喇叭状:“裴淞!路工让我转告你,把赛服穿上!!”
当晚,赛后会议上。裴淞抱着一杯腾着热气的感冒灵,披着毛毯,瑟缩在路城山旁边。
会议地点是县城最大的那个饭店的最大的包间,装修金碧辉煌的同时有着合理的略微氧化,背景墙两幅巨大的十字绣一个是花开富贵,另一个是上善若水,路城山没得选只能站在它俩中间。
裴淞没感冒,但要预防一下。以及他上领奖台后脱赛服这个行为,赞助们有些过来问了一嘴,有些可能压根没看比赛。不过还好,过来问一嘴的都没有表达明显的不满,只说这小伙子挺有想法。
——毕竟,倾盆大雨脱那个防水防火的赛服,用“挺有想法”来形容也算含蓄了。
车队经理只在电话里赔笑,说,大学生嘛。
裴淞缩在毯子里吸溜着喝感冒药,路城山听各个车组汇报数据,他习惯在开会的时候站着,所以做记录的时候,站着弓腰写字。
裴淞左右无事,就探个头去看。
路城山说:“挡着我了。”
裴淞挪了挪,刚好这个高度,凑到路城山耳边小声问:“那个尾翼刮没了,不用我赔吧?”
路城山弓腰低头,这个姿势没人看见他偷笑了一下,然后他清清嗓子说不用,站起来继续开会:“下一场是竞速场地赛,回去之后所有人练三天竞速二冲程卡丁车,改装组的车手第三天练领克03tcr,变速箱改序列式。”
大家认真记录,刚好这边说完,饭店上菜了,路城山扣上笔帽收拾了一下两个笔记本和电脑,坐下准备吃饭。
这算是一顿庆功宴,裴淞开门红,第一场职业比赛拿到第一个冠军。席间姜蝶用ipad给他看这次比赛结束后,导播组做的冠军剪辑。
裴淞把杯子一撂,惊喜地拿过来,刚好第一道热菜转了过来,路城山看了眼沉浸在自己赛车剪辑里的裴淞,无奈伸手用他的筷子给他夹了块红烧鸡翅。
因为路城山相当了解这群车组同事,一场比赛下来,能吃垮自助餐厅的饭量。
“哇……”裴淞两只手端ipad,“这是我吗?这车里是我吗?”
紧接着视频就切到车内镜头,在车里有一个镜头,就像网约车一样拍车厢内,导播截了几帧裴淞的眼睛。
“哇……”裴淞惊叹不已,有点不敢相信。
尤其这视频的右上角赫然是体育频道的水印而不是爱好者up主,官方的。
“感冒药。”路城山指尖敲了敲桌面。
同时心说怎么小孩子都是吃饭的时候给个ipad就不哭不闹。
恰好视频来到高能,是裴淞撞尾翼那一段,导播在保留了雨声和发动机声的前提下,给了这一幕帕格尼尼《24号随想曲》作为配乐,直到终点线。
“感冒药。”路城山又提醒他一次。
年轻的赛车手看完了自己人生第一个官方剪辑视频后野心勃勃,他端起感冒药仰头一饮而尽,旁边姜蝶夸他海量,他握着空杯仿佛重新握回了奖杯。
刚想扭头再与路城山,这位总工程师,复盘一下比赛上的精彩表现,以及车手与指挥的完美配合时,这一猛地扭头——
“嗷!!”
有人吓得筷子掉了,连忙问怎么了。
路城山淡淡地看着裴淞,答道:“着凉了,落枕的那块又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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