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死时,她恍惚看到了那年她刚刚入宫,一位十三四岁的少年蹲在冷宫墙角,捧着一本书,读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少年听到脚步声,缓缓抬起头来。
他声音冷漠:“你便是新入宫的皇后吧。”
许清欢笑:“是啊,你就是五皇子?”
少年默默的看着她灿烂的笑脸,然后缓缓点头,之后像是讥讽的说:“自己小心点,别死在这皇宫当中了,即便是死了,那人也不见得会为你做主,左右不过是一捧黄土。”
许清欢伸手挽了挽自己被风吹乱的头发,眉眼弯弯的笑道:“可是我姓许,我叫许清欢,如今也是这个天下最尊贵的女人。”
“当然,你也可以做这天下最珍贵的男人,只要你有这个能力,就像你刚刚念的书一般,水亦能载舟,亦能覆舟。”
那年,她好像什么都说了,又好像什么也没说。
许清欢心想,萧君宁到底是忘了他们曾经的诺言,也忘记了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这个道理,那个眼里有着天下苍生的少年,早在权谋当中褪去了青涩的模样,变得心机深沉,步步为营。
她只是觉得可惜,终是觉得自己对不住这满后宫的嫔妃,也觉得自己对不住天下苍生,为他们选了一个昏庸无能的君主。
如今小白狐已经入宫,仗着自己是白狐的模样惹的六宫不宁,今日午时才撞到了皇后的肚子上,害得皇后小产。
许清欢便派人抓住了白狐,险些乱棍打死,这才打了两棍,皇帝及时雨一般来英雄救美,和许清欢争执了几句,便抱着白狐气冲冲的离开了。
许清欢看着他离去的背影,仿佛看到了一个昏君。
对于为自己生儿育女,陪自己一路吃苦走来盛倾颜不闻不问,反而在意一只畜生,一时急火攻心,晕了过去。
“太后娘娘。”
许清欢的陪嫁丫鬟端着一碗药站在榻前,声音温柔的劝说:“太医说娘娘这是肝火旺盛,要好好休养,最近不宜动怒。”
凤仪撑起了身子,而旁边的宫女连忙把床幔给挽起来,任由芳若给自己喂药。
“皇后怎么样了?”
芳若低声说道:“费太医说,皇后娘娘的身体本来就不好,如今能得这个孩子也算是侥幸,那一撞不仅没了孩子,也伤了皇后娘娘的身体根本,如今落红不止,只怕是。”
“让太医用最好的药,无论怎么样都要保住皇后的命。”
凤仪让人去把那些名贵药材全搬到了皇后的宫里,免得被狗儿子拿去喂畜生了,那她不得被气死。
“你皇帝呢?”
芳若犹豫了一下,偷偷看了一眼凤仪的脸色,见她神色平静才说道:“陛下将那只白狐带回了寝宫,宣了整个太医院的太医去为白狐医治,听说那只白狐还没醒,陛下大发雷霆,说是医不好白狐让整个太医院提头来见。”
凤仪冷冷一笑:“好大的威风啊,喝点马尿他是心高气傲,惹到我的头上他是生死难料,到底是贱皮子,终究是坐不得至九五至尊者位置。”
长乐宫里面的太监宫女跪了一地,大气都不敢出一下,他们知道,这话若是传出去,甭管太后有没有事,反正他们这群人是活不了的。
“都起来吧,该做什么做什么。”
凤仪不在意的挥了挥手,长乐宫里面的宫人是许清欢从进宫时就跟着的,有异心的或者是其他人安插进来的,都被她暗中给除掉,剩下的全是忠心于她的。
仔细算算,她如今已经进宫十年了。
凤仪看着铜镜里面的自己,虽然模糊不清,但还是能看出原主是个难得一见的美人。
此时一头青丝随意的披散开来,更显得她的肌肤如玉,桃花微醺的唇瓣有些发白,那一双星眸似夜中星空中月,不含任何温度,如同出刃的利剑,让人升起凉寒之意来。
本来从萧君宁出宫立府起,除了夺嫡上面的事情,许清欢向来是不插手他的感情私事,即便是当初盛倾颜和水仙儿两人争风吃醋,她也只是睁一眼闭一只眼,忙着向老皇帝学习怎么处理国家大事,以及御下制衡之术。
以前的学习,这才让后期的许清欢,在萧君宁忙着去哄他的白狐小娇妻时,有条有序的应对了敌人来犯的事,及时的出兵,终护得边疆安宁无忧,百姓免于战乱之苦。
她本就是一个不太在意情爱的女子,更别说老皇帝对她是百依百顺,甚至还亲自教她帝王之术,她自是对老皇帝也有几分感情的,只是可惜,老皇帝终究还是防着她的。
对于萧君宁,是她少女怀春的年龄刚刚入宫,面对和自己老爹一样大的老皇帝难免有些失望,又有些烦躁这枯燥无味的后宫,更不想和那些嫔妃争夺一个老男人的宠爱。
毕竟十多岁的少女,纵然被家族教育的再成熟,依然会幻想自己的夫君是个年轻帅气的男子,会和自己举案齐眉,伉俪情深。
而萧君宁便成为了她打发这漫漫深宫长夜的慰藉,她也乐得不愿意生孩子,就有一个听话懂事的儿子,甚至还能够帮她登上太后的位置,简直就是人生赢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