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位上坐着的,大概是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人。面相随和,始终保持微笑,似乎是个非常好相处的人。
在他的左右两侧,还坐着几个人,年纪都是三十多岁,容貌有些相像,只是缺了那丝笑容,反而是耷拉着脸,明确传达出他们的心情其实很不好。
只听其中一人看向主位上那人,大声说道:“大哥,如今是可以确定了,那鸟皇帝是冲着我们郑家来的了,怎么弄?”
不用说,这个大哥便是郑芝龙了。而说话这人,则是他五弟郑芝豹。
坐在另外一侧的,则是郑鸿逵,原名郑芝凤,听到郑芝豹的话之后,也是皱眉说道:“之前黄大人过来,我们郑家已经给出十万石粮食,又派船送去南京。可这皇帝还领兵南下,直奔泉州而来,不知是什么缘故?”
坐他下首的郑芝鹏是郑芝龙的族弟,同样开口说道:“大哥,皇帝来我们泉州,基本上确定就是冲我们郑家过来,或者说是冲大哥来的,这到底是福是祸?”
郑芝龙没有开口,郑芝豹却是转头看向对面,大声说道:“怎么可能还是福?难道你们还没听说么,这皇帝在京师宰了三个世袭国公,又在南京把那些勋贵都给收拾了,为了什么,不就图他们的钱?如今该是从哪里听说我们郑家有钱,所以又眼红了!”
说到这里,他用手一指四周道:“就算他不知道,只要来了我们这里,一看这宅子,就算我们郑家没钱都会认为有钱了!”
郑芝龙听到这里,终于皱了下眉头说道:“也是当初还年轻,不懂韬光隐晦才修建了这座宅子,如今也不可能毁去,这倒是个麻烦事。不说别的,光是那皇帝要较真的话,我们这宅子就逾制了!”
大明朝对什么品级的官员住什么样的宅子,穿什么样的衣裳,都是有规定的,违反就是逾制!
不过到大明朝中后期之后,已经没人把这个事情当回事,逾制成了司空见惯。不说别的,就连京师城里,也到处都是逾制的。
不过郑家的宅子实在太大,逾制地也非常过分,想不让人注意都难。
要是以前的话,福建这边是他郑芝龙说了算,就算是福建巡抚也得看他脸色,才能做好这个官。要不然,要是福建巡抚敢找他麻烦,他都不用出面,就能制造一些事情让当官都吃不了兜着走。
因此,那时候他怎么逾制,只要不是造反,就都不会有事。
可这一次,是皇帝竟然破天荒地跑来泉州,这是做梦都不可能做到的事情!他可以拿捏普通当官的,这皇帝还怎么拿捏?
如果说,这皇帝是个庸才,那他也不怕。毕竟大风大浪过来的人,有的是手段招呼,也能糊弄过去,甚至还能讨好到皇帝,让郑家更上一层楼。
可是,这个皇帝,以前还下过多次罪己诏,本来以为就是一只病猫,结果没想到,从去年开始突然就发飙,这才让天下人都知道,原来这是一头猛虎!
更不用说,就在前几个月的时候,声势极其浩大的贼军,竟然就被皇帝亲自领军给平了!
这等赫赫武功,说真的,当初郑芝龙自己都判断错了,还以为当今皇帝会完蛋呢!
如今,这样一个皇帝在南京之战后,放着诸多事情不处理,竟然直奔福建!来福建也就算了,竟然还直奔泉州!
到了这时候,郑芝龙才感觉到皇帝是冲着他来了!
虽然他有些想不通,皇帝为什么冲着他来,但是这已经是事实了。
想着这些,郑芝龙也有些头疼了。
结果没想到,就听到郑芝豹有点恼怒地说道:“要是皇帝敢对我们郑家动刀子的话,大不了就灭了他,重新回海上得了!”
说完之后,他想了下,还补了一句道:“这里是我们的地盘,而且那皇帝好像就只是带了一千多人而已!”
其他人听了,都没接话。
皇帝对于有钱人下手这事,经过几次事情之后,其实是可以明确的。但是皇帝要真对郑家下手的话,那自然不可能不反抗。
可是,杀一个皇帝,那绝对和大明朝是不死不休的。只是区区郑家,就算如今海上无敌,可以后呢?只要大明朝还在,郑家迟早会被朝廷剿灭的!
以前可是有过,大明朝的海盗在沿海混不下去,最终跑去南洋建国称王,结果还不是朝廷派了水师过去剿灭掉了。
郑芝龙想了下之后,便看着几个弟弟说道:“我们全家先搬去老家那边,至少那边的宅子比较普通,不至于那么显眼。先看看皇帝是什么意思再说吧,应该不至于对我郑家喊打喊杀的!”
他老家在南安,在泉州的北面,沿着蓝溪逆流而上能到。
他一旦决定了,几个弟弟都不敢反对。
此时,他想了下又说道:“另外,有些太显眼的东西,都赶紧收拾收拾,不在朝廷编制中的船只,碍眼的,都去其他港口停靠。总之,一切等皇帝走了之后再恢复原样!”
听到这话,郑鸿逵便问道:“大哥,那船坞那边怎么办?”
郑芝龙在南安石井建立造船坊,营造军、商两用船,年造三五艘,修数十艘。这是属于郑家私人的,可不在朝廷编制之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