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江家惯于欺行霸市,但在帅府寿宴期间、严谨暗八门开张做生意这件事上,实在是合情合理,挑不出毛病。
线上的老哥自然严格遵守,但那些未经世事的青瓜蛋子,却难保不会抱有一丝侥幸心理。
对此,温廷阁打从走进宅院那一刻起,便已了然于胸。
大旗杆子必定清白无疑。
倘若真是他亲自动手,那他得蠢成什么样儿,才会明知得罪了黑白两道,却还像个没事儿人似的,窝在家里喝酒吃肉?
“谁干的?”
大旗杆子站起身来,拿眼一扫,冷声质问。
众人互相看了看,纷纷摇头不语。
“现在站出来,还能争取个从轻落,别逼我亲自把你们揪出来,到那时候,就说什么都晚了!”
几个徒弟仍旧无动于衷。
温廷阁见状,便隐隐有些不满。
他太了解“荣家门”了,以至于仅凭作案手法,就能猜出个大概。
这话一点也不夸张。
老荣行窃,分门别类,叫法称呼各不相同。
夜里行窃的,称为“黑潜”;白天行窃的,需要胆量,故而称为“闯堂”;清晨行窃的,称作“吃露水钱”;黄昏行窃的,称作“跑灯花”;城外行窃的,称为“草窃”;城里行窃的,称为“小绺儿”。
世道艰难,老荣也懂得规避竞争,于是就按时间、地点,互相划出地盘儿,井水不犯河水。
大西关一带,原本就是大旗杆子的地面儿。
他年轻的时候,又是以“闯堂”和“吃露水钱”而扬名立万。
再加上先前的明察暗访,玉雕失盗案要是跟他无关,那就是活见鬼了。
温廷阁不禁提醒道:“老齐,你要是问不出来,那就把人交给咱们吧。不过,按照规矩,如果是江家问出来的,那就罪加一等,连坐受罚,给你三分钟时间。”
大旗杆子心里着急,忙冲徒弟厉声喝道:“他妈的,敢做不敢当?要是裤裆里带把儿,就痛快站出来,少他妈连累大家!”
说罢,便迈步上前,把几个徒弟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
大徒弟说:“师父,您别看我呀!这事儿要是我干的,那就不可能只丢一件玉器!”
二徒弟说:“师父,您是了解我的,我平时做活儿,向来都是只挑轻巧的拿,金银饰才是我的挚爱呀!”
三徒弟说:“师父,我这小胆儿,您还不知道么,打从入行以来,我就只敢掏老太太的窑口,哪敢去摸旅馆呐!”
众弟子接连表态,甭管是否靠谱,全都忙着自证清白。
唯独走到小徒弟面前时,给出的回答最为精炼。
“师父,不是我干的。”
大旗杆子立时皱起眉头,停下来,不走了,两只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小徒弟的脸。
师父带徒弟,从小看到大,有没有撒谎扯淡,往往拿眼一看,就能猜得出来。
大旗杆子面露狐疑,脑海里突然回想起来,最近几天,因为吃穿拮据,几个徒弟都没少抱怨,唯独老疙瘩和小五毫无怨言,莫不是俩人偷摸得了外快?
再想想近来众弟子的行踪举动,心就猛然一沉,神情顿时变得冷硬。
小徒弟终究是年岁轻浅,有做贼的本事,却无做贼的素质,被师父这么一盯,浑身不自在,声音立刻就有点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