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却非抬眼看去,在面前拦住他的是一位中年男子,看那打扮应是这家成衣铺的掌柜,正上下打量着他,眼中竟还有一丝的蔑视,口中念念有词:“莫要弄脏了我家上好衣衫,走开!”
姬却非循着成衣铺掌柜的目光,也看了自己身上的衣衫一眼,这又脏又破旧的衣着,顿时明白了,对方定然是把自己当成了一个穷乞丐。姬却非也不多言,只是默默从怀里摸出一锭银钱,在成衣铺掌柜眼前晃了晃。
成衣铺掌柜见到姬却非手中的银锭,顿时两眼放光。姬却非注意到掌柜的神情变化,心知手中银锭起了作用,便迈开步子再次往里走。这次掌柜没有阻拦他,哈腰赔笑道:“请问,客官是要购买成衣?”
姬却非微微点头。
成衣铺掌柜眼珠子一转,面露难色地说道:“客官,是这样的……非是小店不卖与客官,实则是小店的成衣皆是由客人订制,若将其私自卖与他人,客人追责起来,小店可是需要加倍赔偿的,故而……”
姬却非此时的心情,顾不得这些,打断掌柜的话说道:“无需多言,需要赔付多少,我一并算与你便是。”
说完,便在铺子里随意挑了一套衣衫和靴子,看着合身,便向掌柜问了价钱。那掌柜见姬却非一副非买不可的架势,几乎阻拦不住,犹豫着报了价钱:“二……二两三钱……”
姬却非也不管他所报价钱是真是假,从怀里摸了一锭银钱,足有六七两之多,交于掌柜手中,他还从来没有出手如此阔绰过。掌柜得了几倍的银钱,就算除去赔付客人的银钱之外,仍有富余。掌柜欲言又止,掂了掂手里的银钱,还是收了起来,任凭姬却非将衣物拿去。
姬却非就在铺子里将一身行头换了。
之前在函谷关将淮王赠送的骏马卖了之后,所剩银钱还有不少,想一想明天就要回到姬府,此时出手自然就大方了许多。
出了成衣铺后,侧边不远正好一家燕林客栈,看着不错,姬却非想也没多想便大踏步走了进去,在大堂里随意挑了张空桌子坐下,招呼店小二要了一顿上好酒菜,同时让他预备一间上房。
此时的京城,临近日暮,夕阳西下,晚霞挂天。姬却非一边欣赏着京城的繁华景象,一边畅想着明日见到亲人的美好时刻。
稍时,店小二已将酒菜上齐,姬却非酒菜吃到一半,便听得侧前方有一个声音说道:“张兄,前两日我看到淮王带着银甲卫队进京了,你说多年未曾进京的他,今番怎地突然来了?”
姬却非用余光循声看去,只见侧前方桌上坐着两人,一个稍稍年长,另一个稍稍年轻些,方才那声音正是来自稍年轻者。
那稍年长者饮了一杯酒,若有所思地说道:“我亦觉得甚为奇怪,淮王上次进京,还是九年前先帝驾崩之时,他此次进京,会不会与皇帝在城南永福寺遇刺之事有关?”
皇帝遇刺?
姬却非听到这几个字,不免大吃一惊!这是怎么回事?这是何时发生的事,自己竟然不曾听说!
那稍年轻者变色道:“张兄,你是说当今皇帝怀疑此乃淮王所为,故而召入京城问责?”
那稍年长者急忙朝对方抬手说道:“小声些!你不要命了!”
稍年长者顿了顿,往年轻者身旁凑近了一些,压低声音说道:“不瞒你说,我正是如此想的,你可曾记得先帝在位时,因传言淮王有帝王之相,故而先帝对淮王处处提防,甚至远封淮地命他就藩。即便是十几年前的江南诸王叛乱,先帝亦不曾起用一身本领的淮王前去平叛,被如此冷落,想必淮王心中必有怨恨,今番谋刺皇帝亦不奇怪。”
那稍年长者的声音极轻,不过姬却非自从练习了“归藏心法”之后,耳力极好,沉心静气地听,那人说的一字一句都听得极为清楚。
稍年轻者连连点头,亦是轻声说道:“张兄所言极是!话说回来,十几年前江南平叛,还多亏了姬仲雄父子力挽狂澜,后来他父子二人又纵横塞北,驱除北虏,大虞帝国若无此二人,怕是也没有这十几年的天下太平。”
稍年长者接着对方的话茬儿说道:“是啊,只可惜后来,驻守北疆宁城的姬进贤被御史弹劾谋反,惨遭流放于蜀南,生死不知,其父姬仲雄遭受连坐削职罢爵,唉……”
说到这里,他轻轻叹了一口气。
那稍年轻者也跟着叹气道:“蜀南山岭纵横,瘴气布满于林间,我听说以前流放于那里的犯人,死亡者十之七八,无异于被判死罪,只怕姬进贤他……”
话虽然没说完,但他想要表达的意思再明白不过,只怕姬进贤已是凶多吉少了。
那稍年长者也在一旁附和道:“是啊……是啊……可惜……可惜……”
叹气过后,那稍年轻者似乎突然想起什么,略显激动地说道:“对了,关于此事,我听说当初乃是一位荀姓御史所为。那时新帝年少登基、冯太后听政,据传,魏丞相正是趁此朝局不稳之时,与荀姓御史合谋,弹劾污蔑姬氏父子,进而大权独揽,不知可当真?”
那稍年长者微微点头道:“嗯,据传是如此……魏丞相与姬大将军一文一武,乃是先帝仅有的两位托孤重臣,他二人不和已久,魏丞相只要把姬大将军斗下去,便可独掌朝政……”
说到这里,他往左右瞥了两眼,然后接着说道:“魏丞相专权十数年,在京城必定耳目甚多,此处人多繁杂,不是说话之地,我们还是去别处吧……”
说完,便轻轻拽了拽那稍年轻者手臂,另一只手指了指外面,示意他离开这里。
那稍年轻者应了一声,便匆匆往桌上甩了些许酒钱,然后随着那稍年长者出了客栈。
姬却非听到那二人说,是魏丞相与荀姓御史合谋弹劾污蔑父亲,他虽表面隐忍没有发作,但内心早已暗生气愤,双拳紧握。见那二人突然要走,急欲听得更多消息的他,哪里肯放过这个机会,噌地起身要追上去,继续偷听他们的对话。
可刚起身时,他身侧忽然有个人影一闪,桌前多了一人,同时那身影悠悠说了一句:
“市井之言,不可信也!”
声音甚为耳熟!
“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