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阳公主怔了下,不解地看向李明达,“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今天叫房驸马来,只为问话记录证词。一切照章办事,做该做的,我能有什么意思。”李明达转即让文书把证供收好,“回头还要呈给圣人瞧,别弄坏了。”
高阳公主一听李明达要把她刚刚的话记录下来,脸色瞬间大变。她转眸回忆刚刚自己所言,句句挑衅,傲慢无礼,而李明达几乎一句话都没有跟自己说。这东西如果被人写下来,送到她父亲跟前,那她在圣人跟前必然成了个欺负妹妹和欺辱夫君的刁钻泼辣妇人。
她刚以抄写了十几天的孝经为代价,换来了自由。被禁足这半年,她已经在府中憋得要发疯了。她可不想刚出来,又被抓了错,再受惩罚。她已经犯错一次了,如果这次再出事,父亲对她的惩罚只会更重,而且再不会对她心软。
李明达微微侧首,闲淡地喝了口茶,等着她的后话。
高阳公主立刻明白李明达的意思,十九妹这是要自己对她道歉。高阳公主抿着嘴,很恼恨地看着地面,然后咬了咬牙,对李明达行了致歉礼。
“因忽然听说有人怀疑房驸马勾结凶犯,我心生不满,便怀着怨气来和妹妹评说,确实有些犯糊涂了,请妹妹见谅。”
当众行道歉礼,且还是对比自己年岁小的人,实在是丢人至极。但没办法,人总要屈从于现实。与被禁足一年半载,还要被圣人继续鄙弃,高阳公主更愿意选择短暂丢脸。
随后沉默很久,高阳公主没有听到李明达的回应,有些恼地看她。
“也请妹妹好好想想,若是你突然被家里至亲的姐妹怀疑干了坏事,说是杀人凶手,你会开心?我恼也是人之常情。再说我能没心没肺地和妹妹交底,也是因为跟妹妹关系无间,信任你,才敢如此说开。总比那些什么事都暗藏在心里,琢磨着日后报复的人要好吧。”高阳公主嘴巴愈发灵巧。
“这边没说过姐夫是凶手,也没人说他勾结凶手,只想就他和齐飞见面那几次,问个缘故而已。”李明达审视高阳公主,“倒是十七姐,忽然这么激动做什么?”
高阳公主扯起嘴角,皮笑肉不笑,“好好好,就当我想多了,把妹妹想坏了,我也给妹妹赔罪了,你也就不要计较。我们姊妹吵吵闹闹是难免的事,就不必让父亲操心了,我听说他近来身子不大好。”
“嗯。”李明达随即吩咐文书,把证词烧了就是,不必上报了。
文书应承,象征性地抓着一卷纸下去。
“既然误会解除了,还请十七姐移步偏堂暂且歇息,我问姐夫几句话,用不了多久的工夫。”
高阳公主本欲张嘴说想留下,不过因刚刚她的行为不占理,这会儿再提要求也不好,只好应下去,给李明达一个面子。
房遗爱见高阳公主下去之后,连连给李明达赔错,请她不要计较。
“被禁足久了,她心里怨气重,她想来是个冲动性子,还请贵主不要介怀。”房遗爱再次行礼赔罪。
“没什么,几句闲话而已,我还听得。其实刚刚文书只是在重新整理供词,没写什么,我不过是吓唬十七姐罢了。”李明达对房遗爱笑了下,请他继续坐,又叫人上了他最爱喝的甜葡萄汁。
“嗯,这味道特别好喝,很甜,还不像是放了糖。”房遗爱吃到好吃的东西后,立刻就开心起来,问李明达,“这是什么葡萄做的?”
“就是普通的葡萄,味道浓郁一些,是因它被烘得半干,才榨汁,所以会更甜些,其实里面一点糖都没放。”李明达浅笑着解释道。
“嗯,这法子好,回头我也叫人学学。”
房遗爱和李明达就此闲聊几句之后,整个人都放松下来,对李明达也没了戒备。
“姐夫能否跟我说实话,你和齐飞见面,是否和互相帮有关?”李明达问。
房遗爱怔了下,然后缓缓地点了点头,“我这些日子有些爱酒,就常去肆意楼。有次喝醉了差点从楼梯上滑倒,便被齐飞偶遇搀扶住了。因此感谢他,请他吃酒,彼此就聊了不少。我倒没想到,他一个账房,竟也是胸中有丘壑之人,能谈天说地和我畅聊一番。我觉得他颇有志向,很是觉得做账房委屈了他,就要帮忙举荐他做官。他这才跟我交底,和我说其实他也有些别的爱好,然后就讲到了互相帮。我一听这帮派里的人都是彼此好心,互相帮助,是个好事啊,当时也因为醉酒,没有深想,就喊着加入了。”
“加入多久?”李明达问。
“也就是从高阳公主被禁足后一个月开始的,大概也有四五个月了。我因为身份好些,常‘出力’,都是些举手之劳。齐飞每隔几天就会告诉我,帮了不多少人解决大麻烦,他们如何感恩戴德,我忽然觉得自己还能有用的,也挺高兴。”
“那你求过‘帮助’么?”李明达问。
房遗爱有些亏心地看一眼李明达,然后摇了摇头,小声说没有。
李明达完全不信地反观房遗爱,令房遗爱立刻明白公主已经看穿他了。
“十七姐夫喝了我的葡萄汁,就要说实话。不是有句俗语么,叫‘吃人家的嘴短’。”李明达的玩笑立刻缓和了尴尬。
房遗爱跟着笑笑,在李明达的注视下窘迫了会儿,想了想,就不得不说了,“我请他帮忙查了一个人来历,这个人是我们公主府上的,我保证和互相帮这件事没关系。”
李明达审视房遗爱,“那还有没有别的事?比如齐飞后来和姐夫更熟之后,有没有提及东宫和地图?”
“地图我不知道,东宫他提过。他跟我说其实这互相帮其实是源于东宫,有太子的授意。我惊讶了好久,之后就不太想去肆意楼了,觉得那齐飞说话越发不可靠,在吹牛皮。”房遗爱如实交代道。
“还有呢?”李明达觉得事情肯定没有这么简单,如果真如房遗爱所言这般,那高阳公主根本没必要为了这事,替房遗爱出头,闹刚刚那么一出。
“再没有什么了。”房遗爱眼睛看向别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