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城王再占据名分,毕竟只是一位王爷,而元子攸是真正登坛祭天、手铸金人,在宗庙之中受魏国正式承认的帝王。
白袍军攻下荥阳时,他受尔朱天光挟持,被掳去了并州,自此洛阳上下无主,才不得不开城投降、奉了元冠受为主。
即使如此,要不是元冠受过了手铸金人的考验,那位置也没办法坐稳,毕竟元子攸的刚烈是魏臣十分敬佩的。
君不见连尔朱荣当年只手遮天,也没能夺了元子攸的位置,逼得他禅位吗?
而任城王元彝毕竟不是元冠受,他的父亲元澄是魏国的宗室领袖,是魏国的肱骨柱石,魏国宗室尽亡的情况下他可以顺应大势撑起魏国摇摇欲坠的江山,却不能侮辱先祖几代立下的声誉,在元子攸面前谋朝篡位。
当然,如果他不要脸一点,也可以声称白袍军迎来的是假魏帝,是找了个旁人假扮的元子攸妖言惑众,可全天下都知道白袍军去了并州、夺了晋阳,掠来了尔朱荣的家眷和心腹,甚至有不少晋阳投诚的将领跟着南下,你现在说这个魏主是假的?
何况,任城王并不是什么不要脸的人。
所以,当贺六浑看到任城王见到那位“魏主”,果然就颓然而拜时,就知道大势已去了。
这位,确实是洛阳名正言顺的“主人”。
到了这个时候,贺六浑肠子都悔青了。
早知道还不如一开始听从了马文才的建议,杀了元冠受夺了洛阳。
他们不是元冠受那种没半点本事还忌惮来忌惮去的怂货,尔朱荣大军南下的时候大不了将所有兵马交给陈庆之指挥,他们自己的人马留下守洛阳,哪里会有这样被动的局面?
再不济,不顾旁人反对孤注一掷,听从花夭的建议结盟送任城王入洛阳,有了守住洛阳城的功劳,哪怕任城王得不了帝位,至少也能退而求其次领了首功,不至于现在弄的进退不得、在洛阳城外被质疑成乱臣贼子的局面!
作为贺六浑军灵魂人物的任城王已经向元子攸俯首称臣了,他帐下的兵马自然不可能再继续攻打洛阳,只能眼睁睁看着任城王下令护送元子攸入城,听候调令。
“这是被招安了?”
贺六浑领着的几位大将脑子都有点转不过来。
“我们现在到底是任城王的人马,还是魏主的?”
“哎呀管那么多,谁当皇帝都亏待不了我们,我们又当不了皇帝!”
有人想得开,反倒很高兴,“左右打不起来了,兄弟们能少死几个人,不是好事吗?”
其余人一想也是,管他当皇帝他们又当不了,这洛阳总是要姓“元”的,他们拼死拼活就是为了得到承认,现在马上要摘了“乱军”的帽子成为王师了,还争什么?
任城王麾下的葛荣旧部高兴了,胸有大志的贺六浑却半点也高兴不起来。
眼见着麾下部将们纷纷上前向元子攸拱手称臣,甚至亲自护送元子攸要入洛阳,他心里简直在泣血。
这支人马跟随他脱离葛荣军中,任城王又极为倚重他,名义上是任城王的兵马,其实和他的私军也没有什么不同,他是公认的“大统领”。
可现在白袍军一迎回元子攸,任城王又称臣了,这人马以后姓什么还难说!
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元子攸现在是白袍军的傀儡!
贺六浑腹中怒火中烧,忍不住跟到了准备入城的马文才身边,咬着牙恨声道:“马将军好手段,就不知若让他们知道尔朱荣南下、齐军入关都是你的算计,魏帝还会不会这么信任你?”
“自古成王败寇,你怎么就看不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