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你干嘛那样恨她?我看你是嫉妒她。”李凤立刻转过身,她说:“我为什么要嫉妒她?我为什么要嫉妒一个老太婆?”我淡淡地说:“你明明知道她不老,你明明知道她甚至比你还漂亮,你却故意叫她老太婆,你一定是嫉妒她,我看你要当心一点,也许到了秦国以后,秦王看上的不是你而是她也说不定。说不定秦王会封她作皇后,那时我又是皇太子了,说不定我还能成为下一任的秦王呢!到时我倒要看看你怎么跪在我的面前。”我的语气里多少有着些幸灾乐祸的意味。李凤忿怒地看着我,我故意装作对她的目光视而不见,能使她和母后难过是我一生中最快乐的事。李凤凝视着我,她的脸上忽然慢慢地露出了一丝恶毒的笑意,我心里一沉,我已经知道她会说出什么样的话来,果然她一字一字地说:“你真喜欢作别人的儿子啊!你这个不要脸的杂种,你根本就不知道你爹是谁?!”我觉得全身的血液忽然冲上到了我的头部,每当我听见别人说这句话时,我总是无法压制自己,我觉得脑子里嗡嗡作响,我紧紧地盯着李凤,双手不由地握起了拳头。
也许是我的脸色变得太厉害了,李凤难免有些惊慌失措,她悄悄地向后退了两步,说:“我可不是胡说。你知道你爹是谁吗?”我的眼前开始发黑,我不能仰制自己,我冲着李凤一拳打去,却打在了如意儿的身上,如意儿一把抱住了我,他回头大声喊道:“公主,快走。”我忿怒地拍打着如意儿:“死奴才,快放开我,我要杀死这个臭□□。”我看见李凤转身逃走,我一脚踢开如意儿,随手从地上抓起一块石头,向李凤逃去的方向扔去,我听见石头落地的声音和李凤不屑的讥笑声,我转过身向正在挣扎爬起来的如意儿屁股上踢了一脚,我看见如意儿又摔倒在地,我说:“死奴才,总有一天,我要杀了你。”我忍不住又大声咒骂了两句,说了一些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是什么意思的语言,那是我从市井里学来的,我看见那些肮脏的妇女们就是这样骂人的,我非常欣赏她们骂人时脸上所特有的苛毒神情。
我看见我的母后站在凤仪宫的门前,她默默地注视着我,我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开始观看我和表姐之间的战斗的,但我想她一定看到了很多。我忽然觉得恼恨,我觉得我的一切的悲哀都是她给我的,于是我说;“为什么她说我是杂种?我的父亲到底是谁?”我的母亲平静地看着我,她的脸如一池平静的湖水,她说:“你的父亲是谁?这还用问吗?虽然你很小的时候他就已经死了,但你也应该知道他是谁。”我恨她的平静,我说:“我本来是知道的,但现在却有些不知道了,你是不是和别人私通,生下了我?”我知道我是故意在激怒母后,但我也知道她一定不会生气的,她仿佛从不会被激怒,永远是那么冷静,冷静地像一块冰。
她转身走进凤仪宫,我听见她说;“我不舒服,你也回寝宫去吧!”我看着她的背影,从背后来看,她的身材仍然窈窕,有如二八少女,我可以想象在她年青时必是倾国倾城的尤物。我大声说:“你是不是和别人私通?为什么有人说上代的楚王根本就不能生育。”我的母亲漠然地走入,我虽然早知道她不会回答,但我仍觉得忿怒。我转身对如意儿说:“走,我们到市集去。”
楚国的都城繁华依然,那些穿着传统服饰的平民们在市集上经营着各自的生意,空气中充斥着争吵及笑闹声。我厌恶这种楚国与中原诸国完全不同的服饰,这种服饰一向是中原诸国嘲笑的对象,它们看起来粗鄙而简陋。我曾经见过来自魏赵的服饰,它们与楚国的服饰是如此得不同,我明白楚国为何会被中原诸国所弃,缺乏文化传统的国度,难怪会被以蛮来称呼。我看着平民们淡漠的脸,在他们的脸上我无法看见国破的一丝悲伤,这真是一些薄情寡义的人民!其实这种夷蛮不仅是在外表上的,而且是在内心里。
很多人从我身边走过,他们不知道我是他们的王,其实知不知道又有什么分别呢?在他们的心里真得会有我存在吗?
我穿过市集喧闹的人群,然后我便看见了一个奇怪的房屋。我看见有人在兜售来自异国的布匹,这种深紫的宫廷布料,正是我所欣赏的魏国式的风格,我走过去仔细翻看了半晌,然后在我抬头间便看见了小贩身后的这间房屋。
楚国难得的清宇下,这间房屋与周围的房屋仿然一体,便如千千万万的楚国民居一般,是一成不变的深青屋檐,黑色的墙,我曾以为这种黯淡的颜色是促成楚国覆灭的原因之一,它使居于其中的人不由自主的意志消沉。
我看见这间平凡的民居,便有一种如芒在背的感觉,我清晰的感觉到有一双锐利的眼睛正透过墙壁死死地盯住我。我仔细地审视着这间民居,不知道为何一间普通的民房会给我这种感觉,但在这层深黑墙壁的掩饰下,我看不出任何端倪。
我对如意儿说:“这房里面有人在看我。”如意儿疑惑地打量着这间房屋,他说:“主人,我怎么没有看见?”我说:“我感觉到有人在看我。我感觉到有一双眼睛。”如意儿说:“主人,一定是您的错觉。”我不置可否,转身走了两步,但那种如芒在背的感觉却越发的强烈。我说,“如意儿,我觉得那房里的主人一直在看我。”于是我毫不犹豫地推门走进了那座普通的民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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