玻璃和锤子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上面裂出蛛网般的裂缝,外边的玻璃很快应声而碎。
几乎在场所有的人都倒吸了一口冷气,还有不少人发出惊呼,为这位花了整整一亿买下《晨曦》却当众砸画框玻璃的买家的行为感到震惊不已。
这幅价值上亿的画因为外力的敲击而向下倒去,工作人员眼疾手快地扶住了《晨曦》,将它平放在展示用的桌子上。
画框的玻璃破碎后,整幅画作便裸|露在空气中,江宜清伸手触上油画的最下方、呈现出立体效果的花瓣下侧。
“既然这样,那为什么这幅所谓的你画的《晨曦》上,会有我的署名?”江宜清摘下自己脸上的口罩,他注视着赵承越的眼睛,一字一顿道:“你说呢,师兄?”
看清江宜清脸的一瞬间,赵承越瞳孔紧缩,那种若有似无的熟悉感在顷刻间变得清晰了起来,他的脸上像是方才画框上的玻璃一般,一寸一寸地出现皲裂,他张了张嘴,半响才哆嗦着说:“……江宜清,你、你没死?”
江宜清没再管面色灰败的赵承越,他将立式支架上的话筒拿下来,往前走了两步,向台下鞠躬后才开口:“各位记者朋友大家下午好,我是许丰阳教授的学生江宜清,赵承越是我的同门师兄。”
面对眼前无数的相机和镜头,江宜清有些不习惯,但他很快便适应了,继续说道:“《晨曦》一画是由我在2018年九月创作完成的,之后我因为一场意外事故没能将画上交,赵承越便在我的画上署了他自己的名字,以他的名义参与了全国美术作品展,获得了金奖。”
“我的署名写在画作中不显眼的位置,”江宜清指着画作的最下侧,“在这片花瓣的位置,大家可以看到我的署名是用油画颜料写的,和整幅画作的笔触一致,有浮雕的效果,且在上清漆之前,而赵承越的署名是在上清漆之后。”
台上的摄像师在《晨曦》画框外侧的玻璃被敲碎后,就将署名的细节图拍摄下来后同步上传到了旁边的电子显示大屏上,正如江宜清所说,他的署名和日期比赵承越的更早,而坐在前排的记者更是能从《晨曦》这幅画的实物上更直观地看出来。
“同年十月十二日,”江宜清强忍着内心的悲痛,他声线不稳,哑声道:“赵承越为了将冒名顶替之事瞒天过海,故意带花去教授许丰阳家,导致许老花粉过敏引起心脏病发后去世,害死了我们的老师。”
“江宜清!你不要血口喷人!”赵承越面目扭曲,眼睛瞪得通红,“老师待我恩重如山,我怎么可能会害死老师,你为了证实《晨曦》是你画的不择手段!你含血喷人!你污蔑我!!”
赵承越情绪激动,恨不得冲上去和江宜清扭打,但他还没来得及有什么动作,便被保安制住了。
“机缘巧合之下,我在老师的手机发现了事发当天的录音……”
录音中许丰阳和赵承越的交谈声在七年后这家酒店的厅堂里再次响起,赵承越愤怒的咒骂声在录音中渐渐轻了下去,他脸上被取而代之的是满脸的不可置信,他喃喃地说:“不可能,老师为什么会录音,不可能……”
记者席陷入沉默,只有录音里的对话在一分一秒地推进,许丰阳一声比一声更重的喘息声像是一记记重锤,敲在在场每一个人的心上。
最后几分钟,许老的喘息声也渐渐微弱了起来,在许丰阳生命一点一点流逝的过程中,赵承越在许老耳边压着声音说的那句“老师,您放心,颁奖时的获奖感言中我会提到您这些年对我毫无保留的指导的,已经去世的许丰阳永远是我的恩师”,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感到不寒而栗。
赵承越确实做到了,几乎每一次公开场合的采访、活动,他都会感谢许丰阳,可他在说出那些感谢许丰阳的话语时,究竟是在感恩老师对自己的悉心指导,还是在庆幸死人不会开口说话。
录音在最后几秒播完后自动暂停,记者席沉默了几秒之后便彻底沸腾——
“赵先生!赵先生,请问你害死许老的动机是什么,你是为了偷画的事情不被暴露所以故意害死许老的吗?”
“《晨曦》一画是你偷来的吗?你真的冒名顶替了江宜清先生的作品吗?你和江先生师出同门,请问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赵先生,你对刚才录音里的内容还有什么要解释的吗?”
赵承越额头上布满了汗,他下意识地用袖子去擦,擦完才惊觉身上这套西装价值不菲,又徒劳地想要用手去抹自己的袖口。
镁光灯刺眼异常,赵承越抬起头,他颓然地看着面前快要伸到他嘴上的话筒,嘴唇发颤,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赵承越很快被制住他的保安带走,同原来傅致衍和江宜清他们预想的那样,保安会连带着那些证据一起,将赵承越交给警察。
赵承越被带走后,记者便将采访话筒转向了江宜清。
“江先生,方便说一下您是怎么发现许老手机中的录音的吗?”
“江先生,您能说说您当时创作《晨曦》时的创作理念和心路历程吗,《晨曦》是否是您第一次涉及浮雕油画?”
“《晨曦》一画被称为国内浮雕油画的代表作,至今国内都没有作品能超越,作为《晨曦》的创作者,您之后会继续往浮雕油画方面发展,创作出其他浮雕油画的作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