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承越原本就因为连日来的舆论焦头烂额,有人愿意帮他召开记者会他自然不假思索地应了下来,何况联系他的是周弘业的人,他有不少作品都曾在周弘业的拍卖会上进行拍卖,同周弘业合作过多次。
见赵承越的口风有所松动,江宜清适时提出有人想要出高价竞买《晨曦》,询问赵承越是否愿意将《晨曦》参与拍卖。
并同他说这位想要买下《晨曦》的竞买人是自己的朋友,对油画没什么研究,但是十分喜爱,热衷于将油画买下后放入藏室收藏,吝于分享给他人。
江宜清很清楚赵承越的心态,《晨曦》在他手中,但他却因为心虚而不敢出展,不能凭借这幅画来谋取利益,反而会因为画作的去向而被人误解诟病,但《晨曦》在公众面前出现的次数越多,被人发现画不是他画的可能性越大,如果将《晨曦》卖到专业人士的手中,也会有同样的风险。
但江宜清所向他描述的这一竞买人,不懂画、只喜欢收藏、买下画后这幅画便不会在被其他人看到,无论哪一点都非常符合赵承越的心意,且风险最低。
更何况,江宜清提出的价格实在太高,让赵承越难以拒绝,赵承越在犹豫了几天之后便主动和他联系,同意在拍卖会上拍卖《晨曦》这幅画。
十月下旬,拍卖会在一家五星级酒店的厅堂里如期举行。
拍卖会在下午一点开始,上午傅致衍便陪着江宜清到了酒店,中午吃饭时江宜清就明显有些神思不属,时不时地往举办拍卖会的厅堂里看。
“哥?”
江宜清在傅致衍第二次出声唤他的时候回过神来,“小衍,我有点担心,会不会出什么意外。”
赵承越还不知道江宜清已经回来了,如果这一次没能将他偷画、蓄意谋害许老的事情揭露的话,势必会打草惊蛇。
“不会,”傅致衍放下刀叉,看着他道:“哥,别担心,拍卖会上我们都已经安排好了,只要按照之前计划好的来做就可以了,你都能让赵承越在毫无察觉的情况下自己主动带着《晨曦》来参与拍卖,今天肯定也不成问题。”
傅致衍的声音低沉和缓,江宜清望向他那双琥珀色的眼睛,因为他的话而感到心定了不少。
他们吃完饭从餐厅出来的时候正巧碰上了周绍渊和林煦。
“小清!”隔着十几米的距离林煦就兴冲冲地和他打招呼,几步跑到江宜清面前和他说:“我刚才看到赵承越了,他正在和一个老头聊天,我隐隐约约听到一些,那老头好像是什么a市美术家协会的副会长吧,赵承越那副谄媚狗腿的样子真的让人受不了,再过半个小时拍卖会就开始了,我看他还怎么得瑟,今天就是他这个偷画贼的死到临头之日了!”
林煦脸上满是大仇即将得报的兴奋感,江宜清被他的情绪所感染,也不由得笑了起来。
这场拍卖会的规模中等,同普通的拍卖会一样,参与竞买需要足额缴纳一百万的保证金后才能获得竞买人资格,除了到现场参与拍卖的买家以外,还可以通过电话委托和网络竞价的方式来参与这一次的拍卖会。
油画主题的拍卖会,拍品共计十二幅,江宜清坐在竞买席,看见了正和a市美协副会长有说有笑地走进来的赵承越。
赵承越一身西装革履,脚上锃亮的皮鞋和腕上名贵的手表无一不彰显出他作为一名成功人士的精英气派。
与七年前那个在寝室里穿着t恤、因为担心费电连台灯亮度都舍不得调高的学生判若两人。
赵承越原本鼻梁上架着的那副镜片比啤酒瓶底还厚的眼睛换成了一幅金丝边框的眼镜,更显得他文质彬彬,他微微弯着腰,请副会长入座,而后他理了理自己身上那身价值不菲的西装,抚平上面的每一丝褶皱,仔细小心得像是怕把西装弄坏似的,直到西装再次变得挺括如新,他才带着笑在副会长身旁坐下。
可就是这样一个看上去斯文有礼的社会精英,却为了一己私欲害死了他们的老师。
拍卖会在拍卖师的主持下正式开始,十二件拍品中,除了《晨曦》和另外两件作品是赵承越带来的以外,其他是通过拍卖公告征集筛选而得的油画拍品,最终成交价在几百万到几千万不等。
赵承越的油画拍出了五百万,和其他油画作品相比,这幅油画的成交额并不算高。
江宜清一直在耐心地等《晨曦》,却在第十一件拍品出现时忽地坐直了,身子微微前倾。
傅致衍发现了他的异常,他顺着江宜清的视线看过去,发现拍卖台旁的显示屏上,展示了这一件拍品的信息,一幅名为《远山含烟》的风景油画,由许丰阳在2018年创作的。
傅致衍握上江宜清攥着拳头的手,让他放松下来,低声问他:“怎么了?”
江宜清颤着声说:“这是老师生前画的最后一幅画……”
这场拍卖会本就是为了《晨曦》而来的,所以拍卖会的预展江宜清没有去,也不知道拍品中有这幅画。
《远山含烟》是许丰阳在2018年的九月画完的,当时赵承越向许老讨要了这幅画,想要来观摩学习,许老自然将画给了他,后来许老去世,这幅画便归了赵承越所有。
江宜清没想到赵承越为了钱,竟然连许丰阳生前绝笔都要卖。
说话间不过几分钟,江宜清刚想举起号牌,只不过一愣神的功夫,《远山含烟》就在拍卖锤的敲响中以四千六百万的价格成交,被现场一位竞买人买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