仔细看,这些容器下面都有铭牌,牌子上面刻着字。
“索兰历1450年4月17日0时,病变程度达到百分之三十,红线已经蔓延到大臂,凌晨1点,进行切割手术。”
珀斯逐字逐句地念道。
再抬头的时候,他从另一个方向看那两条手臂,果然看见上面蔓延的红线,不多,很淡,一直延伸到手腕底部。
正要去看其他的字,突然听到有人拧动门锁,他耳朵微动,迅速躲到厚重的窗帘后面。
他把呼吸放缓,控制好频率,悄悄露出一只眼睛去看。
又是个老熟人。
他曾经的目标,那天晚上被莱尔鼓动着要去杀的那个alpha。
班卓坐在轮椅上,身前横着一条银白色机械义体,那是他的右腿。
他细细地擦拭着,顺便巡视从自己身上弄下来的物件。
莱尔不喜欢他们长久地待在这里,只有大家有集体出游计划的时候,才会齐齐聚在一起,在她家里过夜。
班卓利用这些机会,慢慢地把这些东西搬到这里。
机械义体每隔一段时间就要保养和彻底清洁,偶尔她来了兴趣,会坐在一旁看。
从那时起,班卓就养成了自己清洁的习惯,在她惊叹的眼神中把身上的零件卸下来,然后再拧回去。
这个频率取决于什么时候在她家过夜。
有时一周,有时两周。
因为他纯熟的清洁技术,芮妮不在的时候,她的义肢会让他来清洁,但这种时候很少。
“哎。”班卓忍不住叹气,自言自语道:“要是能再活久一点就好了。”
他停下手上的动作,把手贴在玻璃柱上,喃喃道:“但是也没有关系,我的骨血皮肉,会永远陪着她。”
班卓脸上微笑和煦,却令躲在暗处的珀斯毛骨悚然,他心里没由来的泛起一阵恐惧。
他只觉得班卓和这个房间的一切,都充满一种病态的扭曲。
“莱尔莱尔莱尔莱尔……”
对方反复地念着莱尔的名字,轻柔地像在呼唤爱人。
班卓微微抬头,打量着每一处切口,在他弥留之时,会有医生把他的大脑取出来,放在脑缸里,通过精神连接,他还是能接受到外界的信息。
如果幸运的话,莱尔还能读取到他遗留的消息。
他低声叫着她的名字,把这四面墙围起来的空间全部填满。
这些音节在无数个日日夜夜里被他反复咀嚼,将他的大脑彻底污染。
等到他死后,会有专门的医生把他的肢体全部缝合在一起,他的身体和大脑会永远陪在她身边。
莱尔会愿意读取他乱七八糟的大脑吗,如果愿意,她能读取到吗。
班卓开始迷茫,可是又怎么才能让自己的身体留在她身边呢,就算留下了,她那么善变,万一哪天心情不好了,又当垃圾丢出去了呢。
班卓一边念叨她的名字,一边哭,除了对死亡的恐惧,还有对未来的不安。
他眼睛泛红,一掌拍在面前的容器上,玻璃裂成蛛网状,里面的液体尽数奔涌而出,流了一地。
粘稠的保鲜液把窗帘浸湿,蔓延到珀斯的脚尖。
眼前的一切都诡异恐怖到让珀斯想放声尖叫,他呆滞地看着浸在液体里的鞋子,随着那些液体一起流动的,还有掉在上面的玻璃碎渣。
那些渣子反射着月光,那些光扭曲着连在一起,像变形的奇怪笑脸,冲击他的理智。
珀斯深吸一口气,想把视线挪开,又忍不住想看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