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三人散步走去集市,首先就买了花蟹和鱿鱼,张邵走走停停采购了大把食材,虽然有模有样邱泽天还是倍感怀疑,以前他自己下厨的时候饭菜都无法下咽,未必这种贵公子还会做饭?
他有多少事情是自己不知道的?
邱泽天望着张邵的背影,若有所思,再看向同样在挑菜的何羽哲,不确定自己这样选择到底对不对。事情演变成这样,他自己也没想到。张邵给他带来的无尽痛苦和羞辱如今看上去是通通还上了。
然后呢?以后呢?
每次思考这些问题,邱泽天都会很迷茫,他不知道要怎么去折磨张邵,并且为什么要折磨张邵。这到底是什么心理在作祟,他自己都说不出来。而每当陷入这种无休止的疑问之中,他都会喝酒抽烟,好似被情感疯狂纠缠的傻子。
不知不觉,邱泽天就跟着张邵进了他五楼没空调的屋,潮湿房间空荡荡的,床上就放了几件衣服,原先满地烟头、酒瓶早被房东清理干净。
何羽哲回家给姐姐做饭了。邱泽天百无聊赖刷手机玩,看着张邵忙碌的身影有些坐立难安,犹犹豫豫还是走上前帮忙。
毕竟对方才刚出院,他还没混蛋到逮住病人一个劲欺负。而且张邵太过沉默,总让他倍感焦躁、不安。
“你在弄什么?”
“螃蟹。”
张邵自顾自清理完放一边,转而又勤勤恳恳洗青菜,那副模样真跟邱泽天想的不一样,他尴尬问:“是齐哥教你的?”
“嗯,我们以前暑假都在成都,我那边有套房子,有阿姨做饭打扫,可他还是愿意天天下厨,说要做我喜欢吃的。他做饭的时候我就看着,偶尔还会教我。”
“他知道你进医院的事吗。”
张邵摇头,“我其实怕他来北海……”他手停顿,突然一本正经地接着说:“我打个视频给他,你们聊聊吧,他很担心你。”
于是邱泽天站一旁乖巧端着手机,屏幕里的人难得温柔细语,问他心情怎么样、过得好不好、工作累不累,他懂事摇头说哪里都一样。
“你们多久回来啊?这么晚吃饭。”秦时齐倾斜手机,点了点坐书桌旁正学习的秦海,告密似的小声道:“你是不是欠他和路遥一顿饭啊?秦海念叨几次了,你回来吧,他、他挺关心你的。”
明明以前互相生厌、水火不容,现在落得如此复杂的心境,在场人都有些唏嘘不已,邱泽天更是觉得恍如隔世。
其实本来也不是什么血海深仇。
大家心领神会不提那段灰暗时光,毕竟一个活生生的人差点死在他们面前,谁还会小肚鸡肠斤斤计较揪着高中那点幼稚的过往说事呢?
视频里秦海身影动了动,也不回头看他俩,语气高傲冷漠:“我就想吃他那顿饭,什么关心不关心的。”
邱泽天既难受又感动,淡淡笑着点头,哑声承诺,“要是有空,我请你们吃饭……”
张邵边倒料酒边注视他,那副温顺乖巧的模样哪像跟朋友聊天,简直跟班主任问话一样,邱泽天两眼睛明亮闪烁,提什么答什么,不说话就光顾着傻笑。
“邱泽天,你知不知道我哥现在去武汉青训营了。”秦海终于忍不住走到秦时齐身旁,摸样骄傲还带着炫耀:“所以他很忙。”
“干什么的?”
“游戏,有可能未来打职业。”
“职业?”邱泽天微睁眼睛祝贺了几句,秦时齐趴一旁满脸通红骂了几句秦海大嘴巴,两人氛围很温情,笑闹之中带着一丝能够察觉的甜蜜与幸福。
邱泽天似乎猜到了什么,随便聊完挂了电话,他舒口气把手机还给张邵,小声嘀咕念叨:“齐哥换发型了,好帅啊,只是显得没以前精神……”
“是吗?”张邵随意搭腔,起锅烧油准备做菜了,“你出去吧,这里热。”
少年心里头涌起很多温暖,百感交集。原以为自己这辈子都不会跟周县任何人有瓜葛了,这种跟老朋友通话的感觉很舒适,他望向身旁无比熟悉的张邵,有那么一瞬间,他都以为自己在长沙那个家。
不对,是张邵的家。
那个房子只是他名下随意的一套,却比这里宽敞不止十倍,出租房破烂斑驳,地方小到只适合一个人住。他有时候很佩服张邵,这种破烂环境也不抱怨,甚至亲自买了一堆东西回来做饭。
他当然无所谓,可张邵是一个正儿八经的有钱人富二代。邱泽天感慨完,再度回想那个问题:我这样的选择,对吗?
今天何婷知道他俩去医院,早回就弄好饭菜,何羽哲吃完连忙赶到五楼,他其实也不想让邱泽天跟前任呆在一起,跑到门口,不敢进去喊道:“天天哥,你吃完了吗。”
邱泽天慢吞吞走出去,饭才刚弄好,他想了想跨进屋说要拿个螃蟹给何羽哲吃。来到厨房他用锅铲笨拙抄出个橘黄花蟹,厨房芳香四溢,邱泽天格外讶异称赞道:“还挺香,张邵,你真厉害啊。”
张邵正瘫坐在房间翘起二郎腿点烟,神情淡然抬眼望了望他,嗯了声全神贯注看手机,其实侧耳仔细听着两人在门口闲谈。
门口一言一语使他浑身难受,邵公子深呼吸起身,走到阳台,眺望远处散乱的人群街道。夕阳西下,暖风拂面,他指间烟灰扬起,纷纷塌落在米色瓷砖上。
好不甘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