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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2章(第1页)

两人就这样面对面站着,相隔不过三尺,似乎正在无声地对视,晏灵修双手微微抱住肩,终于感觉到了冷。

这不是院长的居所吗?

所以……

他的心沉沉地坠了下去。

秋风掠过窗棂,发出一唱三叹的呼声。他直勾勾地看着屋子里的人,直到眼眶发酸都没有移开,然而孟云君的视线却穿过了他,落向了深沉的夜色。

烛火映着他的脸忽明忽暗,微抿的嘴唇和鼻梁侧翼的阴影让他看起来孤独沉肃,像一泓全然没了声息的深潭,似乎连他的魂魄也有一部分缺失了,随着这连绵的夜色一起,去往了某个他永远无法抵达的所在。

这是晏灵修从未见过的,甚至做梦也不曾想象过孟云君此刻的模样。

翻涌的情绪在他空荡荡的胸口徘徊,卷起沉积的淤泥,跋涉其中的远行人被绊住了脚。它们越聚越多,直到他不堪重负,便要从七窍里涌出来,恍惚间,晏灵修有种自己要流下眼泪的错觉。

所幸他也没有眼泪。

与此同时孟云君已回到屋里,将烛台放在桌案的一角,坐在了榻上。他的面前是一张横放的古琴。孟云君手指在弦上划过,弹出一道敲冰戛玉的铮然琴音。

他走了会神,再次抬头,望向窗外淅淅沥沥不绝于耳的秋夜细雨,随即垂下了眼睫,重新将手放在琴上。

仿佛被拨弦的力道所震,烛台上本就被风拂得摇晃不定的火苗也随之颤动起来,如有生命地摇晃起满室的光与影。

孟云君却没有停下,那调声哀哀的乐音从他指间源源不断地流淌而出,关不住窗内,锁不住门里,梧桐更兼细雨,和着凄切的寒蝉,一直传到晏灵修的心上,有种言辞无法表达尽的悲意,非要将他的心也染上一层寒霜方才罢休。

晏灵修忽的明白过来了。

原来这不是他执念深重,自己给自己编织的美梦,也不是天道看他死得够干脆,大发慈悲之下允许他回到过去,了却死后遗愿的……这是孟云君的回忆。

原来终他一生,生前死后,那些冥冥中看似无偿的馈赠,从来只有最外层的糖衣是甜的,里面裹着的不是莲心,就是砒霜。

晏灵修舌根发苦,在窗前站了许久,走到廊下,又走进孟云君的寝屋,坐在桌案对面,做他唯一且不为人知的听众。

此后数年,晏灵修一直跟在孟云君身边。

他不知道孟云君是何时发现那个山洞的,但自从那天起,每隔一段时间,他总要去看他一回,停留得不久,只够他喝一壶酒,发一会儿呆,或是弹奏一曲琴。晏灵修也得以仔细地端详一番自己的遗体,然后诧异地发现他居然没有死,甚至身体还是温热的。

时空好像在濒死之际被定格了,险之又险地维系着他的一线生机。

晏灵修抱着双膝,坐在坚硬的岩石地面上,对着钉在他心上的不尘剑发怔,想来想去,觉得这大概还是和阎扶有关……当初树灵能把自己的魂魄抢出去,那位说不定也趁机钻了个空子——具体“钻”了多少不清楚,但估计很不够看,不然也不会直到最近两三百年才开始作恶。

至于那些没能逃走的部分……

鬼王毕竟是鬼王,神通广大无可想象,晏灵修在设下阵法时又是强弩之末,也没想到要给自己来一个挫骨扬灰,一时疏忽,叫他在自己魂魄离体,油尽灯枯的瞬间躲了回去,又不知使了什么法子,强行把他本该断了的那口气吊住了。

人行于世,肉身不过是寄托魂灵的容器,便是腐朽了,也不妨碍他们做鬼或轮回,可若是不幸落到了魂飞魄散的地步,就算采取再多的手段,身体也会不可逆转地化成一抔黄土。晏灵修百密一疏,魂魄被树灵救走,没有完成自尽中最重要的一环,叫阎扶侥幸逃得一命。

想通之后,晏灵修有点后悔死前没把尾巴扫得再干净些,以至于叫树灵了上来,否则千年后也不会引出那么多后患,可他本人作为既得利益者,其实也没有那么想死,发现自己皮囊尚存后,尽管不切实际,还是很有点隐秘的希冀的,所以他怨不了别人,只能怨自己——树灵不是一向是这个性格吗?兴致上来了,永远只管自己顺心如意,顾不上其他的。

他要是重回那时候,应该记得给阵法加上一重粉身碎骨的作用才是。

话说回来,他是知道自己现在正和树灵缩在某个犄角旮旯的深山里养伤呢,可大师兄却是完全被蒙在鼓里的,那以他的角度,自己留下这么一副永远不会给出反应的躯壳,是死了还是活着呢?

他看着自己时,心里在想什么?

后头还有这么多年,他就这样日复一日地等下去吗?

晏灵修把手覆在大师兄的手背上,抬头久久凝视着他,孟云君的眼底闪烁着介于柔和与寂寞的微光,像莽莽的深海,波澜不惊,暗潮都在天光无法企及的最深处。

良久,这人间游魂小声道:“孟云君。”

他清楚眼前的一切都是过往,关系和故事都在千年后尘埃落定,因此纵使他有千种计谋,百样谋略,对眼前正在进行的这一幕幕剧情也依旧束手无策。

但他还是想拉住孟云君的手,想让他看淡些、看开些,想告诉他,他们终有一日会重逢的,所以……

所以别再这样难过了。

可惜孟云君听不见他的心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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