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以蘅站在窗口望向他们高一的教室,问他:“你还记得我们以前坐在哪吗?”
“当然记得,”容温望向第二列后排的座位,回忆起往事,他的眼睛有了不同以往的神采,“我还记得你的学号是32,我的学号是33,你成绩最好的科目是语文,你最讨厌的是物理,你上英语课从来不走神,因为英语老师长得最漂亮。”
叶以蘅眼睛有点酸。
“还有呢,还记得什么?”
“还记得有一次模拟考你数学只考了96,老师喊你去办公室谈话,你回来就哭了,一边哭一边写卷子;还记得我穿假鞋被人嘲笑,你攒了一个月的零花钱给我买了一双正版的耐克,那是我第一次感受到别人毫无保留地对我好,我当时发过誓绝对不能辜负你……”
叶以蘅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似乎一眨眼,就要跑出来。
靠在走道的栏杆,冬天的风刺骨般的寒冷,她望向不远处的操场,视线渐渐变得模糊。
她感慨了一句:“过去真好啊。”
容温眼眶泛红:“你还是很好,是我不好。”
他说完,两人都沉默了。
“或许我不是对这段感情没信心,我是对自己没信心,我有太多衡量、取舍,太多猜疑、顾虑,是我配不上你,上个月,导师让我考虑毕业后留校,我虽然拒绝了但我会想值不值得,为了你放弃这个机会到底值不值得。
阿蘅,你知道吗,当这个念头冒出来的时候,我都很诧异,我怎么会变成这样的人?我向往纯粹、不含杂质的感情,但我自己却做不到。”
叶以蘅心里颤了颤。
他的担忧或许是人之常情,但就这一刹那,她想起了以前她曾在陆嘉望面前提起容温。
她说容温是“只有一百块钱但愿意花九十九块钱给她买生日礼物的人”,她一直认为他们彼此是可以为对方付出所有的,甚至在他说出这句话之前,她还在想没有什么是不能解决的,恋爱本来就是互相沟通、妥协、磨合的过程。
但现在,她发现她好像理解错了。
当他决定放弃陪她春节回来见家长,就意味着她不会是他选择的首位了,她似乎已经预见了在未来的某一天,他放弃留校的事会成为他们之间吵架的导火索,他本可以更好,却为了她停留在原地。
“是不是对我很失望?”容温观察着她脸上表情的变化,“我是不是毁了你记忆里的那个人?”
沉默了一阵,她仍是摇头。
是她把一切都想得太美好了,是她太不切实际了,她以为一切永远都不会改变,她还停留在以前,可经历了那么多事情后的他,怎么可能还和以前一样?
从教学楼走到操场,他们在升旗台旁的台阶坐下。
以前傍晚时分,他们常常坐在这个位置一起看日落,神采奕奕地聊起大学的生活,那时的他们把考上好的大学当成一切的动力,把“未来”想象得和书里一样美好。
叶以蘅双手撑在地上,忽然问他:“你说,如果当初没有那场车祸,我们能走到最后吗?”
容温望向远处的飞鸟和晚霞,像是在认真思索。
脑海中早就有了答案,但他回答时却说了另一个截然不同的答案。
他说:“或许会吧。”
叶以蘅转头看他,片刻后也跟着点了点头:“我也觉得。”
其实他们彼此都知道真正的答案是什么,但他们都没有拆穿。
就当是这个假设存在吧。
如果没有那场车祸,或许真的有万分之一的可能,他们跨越了所有的困难走到了最后。
操场上的风越来越大,把话语都吹散,发丝在风中乱舞,凌乱如同此刻的心情。
离开时,容温和她提起了一件事。
“你还记得那次在安源的寺庙里,我们挂的祈福条吗?”
叶以蘅点头:“记得。”
容温眼神变得忧伤:“其实那天,我在庙里许了两个愿望。
第一:希望你过得幸福、自由、快乐。
第二:希望你还爱我。
刚才,在飞机上我想起这件事,我发现这两者是矛盾的。我身上有太多负能量了,你和我在一起,只会被我影响,我只会让你越来越失望,让你越来越不快乐,你会懊恼,会后悔你不该等我那么多年。”
叶以蘅的眼泪大滴大滴地砸下来,天色已经暗了,路灯下,容温用指腹抹干她的泪,俯身抱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