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注定只有生死,没有缓解之法。
太讽刺了,皇权割断的尊严,竟然也割断了他们之间唯一的一条活路。
造化人间万般苦,他和她总在这无解的轮回中熬煎。
爱者生,不爱者死。她不敢打破如今的平衡,只知道他还活着,好好地活着。
可是他既然爱她,为什么不来见她?
她很希望他能先给她一个台阶下。
听说他依旧在翻阅她批复过的折子,听说他有时候也会问起她的政令施行如何,听说他也会提醒明丰几句,让他多注意几个墙头草臣子。
但她不知道这是不是他愿意见她的意思,若是放在他吃下子蛊以前,只要他提起她半分,她一定会主动跑去把他想知道的不想知道的全都告诉他,再在他床边赖上半天同他说话。
可现在她最怕的就是自作多情。
她只能祈祷,在她一步步地把很久一起向他提起的雄心壮志实现之后,让他知道她从来都是以前的那个她,他爱的那个人虽然走错过路,可是她没有消失。
她愿意让他成为她的枷锁,让她的心不被无上皇权压得畸形冷漠,让他知道他心甘情愿为之献出生命的未来,正在被她变成现实,他既然可以看到,就不必再去牺牲。
她很厉害的,虽然没了玄羽司,没了他作恶,很辛苦,也很艰难。但是捷径会付出更大的代价,她经历过了这样惨烈的一次,差点就失去他,她再也不会重蹈覆辙了。
那他什么时候才会原谅她曾经的自私,什么时候才肯见她?
她好想他。
明丰见魏怀恩又看着窗外发呆,便指挥着宫人小声退了出去。
而在宫墙之上,萧齐正倚在一道墙垛上,用一筒千里眼看着魏怀恩。
他几乎每天都会来,明丰不用他说就会帮他打掩护。于是整座宫中,只有魏怀恩不知道,萧齐甚至会在夜里悄悄到她床边瞧上一眼。
子蛊是不知何时会发作的毒,但每日睁眼发现自己还好好地活着时,萧齐却也觉得解脱。
为了活命,所以想见她,不丢人。
她又是那样光芒万丈又温和开明的帝王,他从朝臣们愈来愈忠诚和崇敬的眼神中读到了和自己相同的看法。
他只是还不愿意在她面前承认他还爱她,更不愿意承认自己那夜最后怀念的,还是她。
是他自欺欺人了,但是他也阴暗地感到快慰,因为她终于也体会到了他曾经的无可奈何和患得患失。
他再也不用拼命去证明他的心了,因为这条命,不就是他爱她的最好证明?
萧齐的视野中忽然看不到魏怀恩了,她又回到了书案后兢兢业业做一位勤政爱民的帝王,应该又要批阅到晚上了。
乌云阴沉下来,眼看着就要下雨。
萧齐也有些累了,想着魏怀恩也不会回寝殿,便偷了个懒没回慈安殿,而是偷偷就近去到她的侧殿小憩。
说来惭愧,在他花了两天想通自己这颗心不可能不为魏怀恩跳动之后,当夜就拄着拐杖跑到魏怀恩床边,拉着她的手在她身边躺了半夜,把最后一点不甘心也揉碎在风里。
一定是情蛊的效用。
萧齐依依不舍地在魏怀恩醒来前离开的时候,这样解释自己的眷恋。
子蛊定然会对母蛊爱恋日重,他至少得再拖上一段时间不和她走得太近,才能让她的爱和他的痴迷差不多。
要不然多不公平。
可是这么多天了,情蛊越来越让他难以忍受看不见她的一分一秒,他甚至打算偷偷搬到她的寝宫侧殿,这样还能多听听她的声音。
真是,到底是谁折磨谁?
萧齐小心眼地计较着,觉得自己一身伤还要想方设法悄悄接近她,还是自己更受折磨。
他便这样别扭着,思念着,在侧殿睡了过去,伴着不知何时淅淅沥沥下起的最后一场秋雨,坠入梦乡。
魏怀恩批阅到傍晚,也困倦到不行,干脆打着哈欠回了寝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