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夫的时代「奴拜见军爷。」方重勇带着何昌期等一众亲信来到青州府衙后院,就被眼前的莺莺燕燕给惊呆了。十二个年轻貌美的女子,站成一排,对他们一齐行礼问安,当真是看呆了众人。这些女子身着款式不同,色彩各异,或华丽,或简约的锦袍。脸上的妆容也是缤纷多彩,从嘴唇的颜色,到眉心花钿图案,都各不相同。而这些女人唯一的「工作」,便是吹拉弹唱,翩翩起舞,甚至是赤身裸体的在床上取悦贺兰进明。饶是方重勇见惯了大场面,也不得不感慨还是贺兰进明会玩,几乎是无师自通般的领悟了「花团锦簇」的奥密。见此情形,作为向导的刘展凑到方重勇耳边低声解释道:「方节帅,这十二人是贺兰进明的家妓。此人自命风雅,将她们十二人分别以一年十二月中的花卉作名,夜夜笙歌好不快活。节帅要不要将这些尤物收入囊中?」「这些家妓都送你了,你要不要?」方重勇微笑着揶揄道。「节帅,刘某家中有贤妻,而且并不好此道。就算送给末将,末将也无福消受啊。」刘展一脸无奈的抱拳行礼道,连忙推辞。方重勇微微点头表示理解。事实上,他是相当佩服那些可以保持长久高涨情绪,数十年如一日见到美女就想扑的人。那种人某种程度上说真的很了不起,常人很难做到。比如说高欢长子高澄就是这样的。像是文人狎妓,泡在女人堆里面还能乐不思蜀,更是令人感觉不可思议。真正的常态,反而是如基层士兵那种,将权贵家的女人当做器物,为了满足践踏权力的扭曲心理而发泄。事后一阵阵的空虚。「对了,你们都叫什麽名字啊?」方重勇环顾一众年轻美人询问道。「腊梅。」「迎春。」「山茶。」「石榴。」这些年轻美人一个个自曝「艺名」,至于本名,或许她们自己都已经不记得了。贺兰进明养的这些家妓,都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阵容堪比方重勇前世某地产商的私人歌舞团了。要知道贺兰进明不过州刺史而已啊!这厮实在是太过于追求享乐了。然而可惜的是,方节帅和他手下那些丘八,根本就不懂得什麽风雅。哪怕这十二个年轻美人拼命给方重勇抛媚眼,也被彻底无视,纯属抛媚眼给瞎子看了。「何老虎,你问问弟兄们有谁没钱娶亲的,安排一下,把这十二个美人都分了吧。」方重勇不以为意的对何昌期摆了摆手说道。刘展一脸惊讶,没想到方重勇办事这麽随意。这十二个美女就算自己不用,也可以拿去卖啊,能卖不少钱呢!光「贺兰进明家妓」这六字头衔,就能为这些女人拔高不少身价了。在大唐,买卖妓女是合法的,而且被社会舆论广泛接受并津津乐道,没有什麽不好意思的。这样看来,方节帅对手下丘八们那真是掏心掏肺啊。难怪银枪孝节军可以战无不胜。「得令。」何昌期抱拳行礼道,似乎对此并无惊讶。「来来来,你们一个两个的别杵在这,都跟我走。」何昌期对着那群莺莺燕燕们大喊了一声,一脸的不耐烦。其实,何老虎虽然相貌粗犷,但却并不好色。如他这样的沙场悍将,很多人都不好这一口。那麽他们喜好什麽呢?这些人喜欢亲自提着刀砍人。女人给他们带来的刺激,远不如杀人如麻来得多。合理合法的杀人,是会上瘾的,这也是五代牙兵没法退役的一个重要原因。提起了刀,就很难放下,人之常情。呼啦啦一大群女人跟着何昌期走了,脸上没有任何哀伤的表情。贺兰进明不是她们的丈夫,更不是亲人。她们就是时代浪潮中的一叶浮萍,飘到哪里算哪里。所依附的男是好人还是坏人,都是无所谓的。只要能养得起她们就行。这也是方重勇对这些貌美女子完全不感兴趣的原因。她们虽然还是人,但已经活成了器物的形态。这样的「器物」已经是可悲可叹而不自知,那就不要去为难甚至刁难她们了。等何昌期带这些女人离开后,方重勇这才拍了拍刘展的肩膀鼓励道:「本帅欲在青州与沂州设一观察处置使,我觉得你就挺合适的,手里也有兵马。永王殿下在汴州的登基大典,你就不必来凑热闹了,没什麽意思。到时候你直接带着你本部人马,拿下南面的沂州,本帅好替你请功。至于沂州刺史,本帅另有人选。」观察处置使,虽然比节度使低一级,但也是独自掌兵的大佬。得到这样的许诺,刘展喜出望外,激动得一时间说不出话来!当然了,方重勇的意思也很明白:沂州现在还不是永王的地盘。你提着刀自己取吧,拿到了才有官位。武夫的地位都是提着刀,一刀一刀砍出来的。刘展没有想过方重勇承诺不能兑现,自己会怎样,现在他脑子里只有「建功立业」四个字。其实方重勇这种权术小手腕近乎于阳谋。刘展如果拿下了沂州得到了封赏,那他肯定死心塌地给方重勇办事。如果刘展拿下了沂州却没有得到封赏,那他更要死心塌地的抱紧方重勇的大腿才行。因为如果不这样,下一次,永王李璘的清算很快就会到来!背锅的永远都是永王。所以方重勇随随便便一个许诺,无论李璘和他麾下幕僚怎麽应对,都是小输和大输的区别而已。方重勇能玩出这种权术操作,也是因为他麾下有银枪孝节军,这是根基所在。乱世中谁掌控了顶尖武力,谁就掌控了人事任免权。不一会,刘展便领着方重勇来到贺兰进明的书房,顿时被这里的文雅之气给震撼了。贺兰进明这个人,虽然官职不高,但绝对配得上「骚」这个字。唐代文人士大夫有「生活四艺」之说,主要包括四大雅事,即:煮茶丶焚香丶挂画丶插花。而在这个面积并不大的府衙书房里,茶具丶香炉丶山水画丶花瓶,居然应有尽有。钟鼎彝器丶怪石砚屏等物,亦是不缺。墙上还挂着贺兰进明写的诗,挂满了整整一面墙!不仅如此,桌案上还摆着许多五色花笺,案头还有诸葛笔丶祖敏墨丶澄心堂纸丶龙尾砚等物,都是出自名家,一看就知道价格不菲。
整间房里没有任何珠光宝气和金银俗物,但细心的人如果盘算一下物件价格,就会发现这些「文雅之物」,其实远超金银珠宝。方重勇在贺知章家里,都没见过这麽多风雅之物。「这个贺兰进明,还真是该死呀。」方重勇忍不住长叹一声,置办这些物件,还要养十二个家妓,那肯定是要花不少钱的。而贺兰进明俸禄有限,他的钱是怎麽来的呢。不问自明咯,或多或少都来自于民脂民膏吧?「节帅……」发现四下无人,刘展忽然压低声音说道,却欲言又止。「说吧,无妨的。」方重勇一脸淡然摆了摆手。「节帅,末将在胶东有些年月了,据末将所知,永王……某观之绝非人君之相啊。」刘展壮着胆子说道。由于青州与齐州隔得不远,所以永王李璘这位亲王,是什麽德行,附近州县的官府中人,基本上都知道个大概。简单说,这位大唐的亲王,就是典型的「心比天高,命比纸薄」。其废物无能,已经是名声在外了。而刘展之所以会杀贺兰进明投降,也不是冲着李璘去的,而是完全看在方重勇的面子。这种话,显然需要现在就说出来,不能一直拖下去。「大唐国势倾颓啊。好多事情你现在还不明白,以后一定会明白的。」方重勇长叹一声,说了些「莫名其妙」的话。既没有说自己有篡位自立之心,又肯定了刘展的意见,暗示自己同样不看好永王李璘。只不过形势所迫,不得已而为之罢了。「末将明白,若不是这世道乱了,某这样的人也没有出头之日,唉!」刘展忍不住唏嘘感慨。他能发迹,纯粹是因为河南诸州要防备河北叛军南下,训练团结兵,需要他这样的人才。要不然,谁会在意他这样没有出身,只有从军经历的人?世道变了,变乱了,这到底是好还是不好呢?其实要看对谁而言。混乱是上升的阶梯,如果不乱,那就没有上升的可能。对于刘展这样的丘八来说,现在的世道并不坏。甚至可以说很好。「好了,你去整军吧。贺兰进明的亲信,也要一并处置了。」方重勇伸出右手,做了一个抹平的动作。刘展会意,眼中寒光一闪,随即抱拳离去。贺兰进明主政青州,不可能没有亲信。一个刺史的僚佐官,常常有十多人,甚至数十人之多。里面肯定有不少是贺兰进明的亲信。严格来说,他们并没有犯什麽错。然而这正如船夫将船打翻,上面的乘客也会跟着落水一样。选择,常常就代表了是非。现实就这麽残酷。「如今我也心冷如铁了。」跪坐在书房桌案前的软垫上,方重勇一边感叹,一边拿起压在镇纸下的信件一封一封的查看。不看不知道,一看还真找到了他关注的消息。压在最底下的一份草稿,居然是贺兰进明写给朝廷的一封奏摺,只不过只写了个大半还没收尾!其他的信件,很多都是贺兰进明与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