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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5章 人与人的忧愁并不相同(第1页)

人与人的忧愁并不相同给属下的人封官,谋划未来的布局,跟大钦茂商议海贸的细节等等。一天忙下来,方重勇感觉头都是大的。入夜之后,他一个人待在登州府衙的某个客房内,思索着拥戴永王李璘上位的利弊。烛火摇曳着,墙上倒映着方重勇的影子,也随风飘动。拥立李璘上位好处是很多的,最大的一点,就是「借壳上市」,极大降低了风险。李唐开国百五十年,留下了贞观之治和开元盛世的神话故事。无论是权贵还是百姓,心里都有幻想大唐能重回颠峰。这个时候若是有人站出来称帝,后果会很严重。容易被各路神仙集火。就算是方重勇本人,也从来都是打造的自己「忠臣」人设,从未提过要称帝这样的事情。有李璘这把伞,就能在雨中站住脚了。只不过,这样的代价是什麽呢?其实,对于未来路线如何,无论是学曹操也好,学赵匡胤也罢,都已经给方重勇指明了路。套路俗气归俗气,但是绝对好用,可操作性极强。但是这解决不了方重勇心中的难题。他担心的也不是自己最后能不能赢。赢是一定能赢的,只是最后的结果,是不是自己想要的那种「赢」,就很难说了。帝王将相们有时候看似赢了,其实不过是世家推举到前台的一个提线木偶而已。看似大权在握,实则国家根基被掏空。盛唐的消沉,在方重勇看来是一种必然。如果刨除基哥胡乱作为,官员与皇子们出昏招等因素,那麽盛唐或许还可以多延续十年。之后,也一定会开始自下而上的消解,这个过程会缓慢而坚定。而盛唐所面临的真正问题,一直从中唐到晚清乃至民国,都没有彻底解决。这个问题,属于是聪明人看到了做不到,普通人根本连看都看不到。方重勇感觉到很孤独,他身边连商议的人都没有,说出来了别人也不懂。盛唐之前的中国社会,是一个典型的农业社会,一切都围绕着农业展开。对于农业来说,耕地是现成的,人口,才是一切。以粮食为统计标准,国家在制定政策的时候,很容易计算出境内有多少人,大体上有多少产出,需要收多少税维持上层建筑。农业税就是一切。换言之,单位人口的农业产出,是立国的基础。而手工业乃至工商业,都是附属的,可以抓大放小。并且,农业社会的治理成本很低,人口流动性不强,每个人的都是「有产者」。因为哪怕某个人耕的田是别人的,他也依旧被牢牢地束缚在土地上。但是到了盛唐,情况却发生了改变。长期的和平与日积月累,让商品经济得到了极大发展,已经到了统治者不能忽视的地步。简而言之,社会整体层面的粮食已经有富馀,可以养出相对规模较大的工商业了。无农不稳,无工不富,无商不兴,这本是社会向上发展的关键时期。这时候,用农业社会的模式,来计算经济产出的办法已经不灵了。国家用收农业税的办法,解决不了新出现的商品经济问题。大唐无论是货币,还是税收,都已经严重落后于经济模式的改变。举例而言:洛阳城内织造的绢帛,质地优良者,或许一匹布就可以换一头牛,或者几石粮食。而织造它们的人,都是「无产者」,没有被束缚在田亩之中,也无法衡量他们产出多少米粮。因为这时候价格体系已经出现了严重的扭曲,官府对这些经济现象失去了掌控。甚至无法正确认识!应该怎样引导这些手工业作坊,应该怎麽收税,怎麽管理,怎麽平衡这些手工业与商业等「副业」,与农耕的关系?一匹质地优良的布,与足以养活普通一家老小一年的粮食,在商品交易时是等价的,但它们从国家治理的角度看,就真能等价麽?国家应该怎麽调整其中的关系?城市化造成了治理成本的极大增加,官员数量夜因此急剧膨胀。而税收的落后,却又让增加的重担几乎全部转嫁到了农业人口上。就算没有土地兼并,社会也会一步步消沉下去,无非是进度条慢一些罢了。这些问题是关联的,复杂的,隐藏深入的。方重勇记得,他前世那个年代,国家都已经取消了农业税。换到大唐这边,就是租庸调已经被完全取消。要是让这一世的人知道农业税已经取消,他们会简直不敢想像那是怎样一个世界。这就是发展模式的区别,类比于从二维跳转到三维,完全不可同日而语,不是加几倍或者加多少的问题。思路换了,治理方式就必须跟着换。而封建时代的发展方向,便是土地私有化,国家从田亩中收不上来多少税,然后只能变着法子被动从工商业中获取税收。在商品经济模式下,种田也是一种生意,有回报率,需要国家调控。又因为工商业也是建立在土地私有制基础上的,因此工商业也是私有化的。这些人现在是大唐权贵,将来是地主士绅,他们依旧是想办法掌控经济命脉。如果一场比赛裁判也下场比赛了,那麽其他人就不可能赢。最后,只有盐丶铁丶茶等少数关键物资被国家有限度掌控,这些利润是权贵士绅们让渡给国家的。毕竟,也得有军队保护他们的身家性命啊!饶是如此,权贵和换了皮的权贵们,依旧会掏空国家。享受经济发展的红利,规避经济发展的代价,并将代价转嫁给底层百姓和国家机器。无论是扑买制度横行的两宋,还是后面朝令夕改的大元,又或者财政破产的大明,体制僵化到极致稳定的大清,最后都是国家财政破产在前,国家倾覆紧随其后,最终难逃改朝换代的厄运。清末的盐税,总计为2400万两,约占全国财政总收入的12左右,这已经是清代最低的比例。正因为官府收不上来商税,才畸形的以盐税为突破口,将其他税赋转嫁在其中。这实际上也是无法解决商品经济问题,而不得已采用的歪招。方重勇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他知道自己正走在一条已经预定好的道路上。这种感觉,跟眼睁睁看着自己多少年后要死,连死法都定下来差不多。全是一眼望到头的索然无味。当然了,宣武镇现在连个区域性政权都不算,一切都是以军需为第一要务,自然也不存在上述问题。马上打江山嘛,刀子快就行了,其他的暂不考虑。「唉!」方重勇长叹一声,无奈苦笑。他知道,自己玩海贸,等于是开了个挂,提前掌控了商品经济模式的利剑,可以比别人练更多的兵,造更多的辎重,装备更好的盔甲与兵器,养更多的战马。在反噬到来之前,又怎麽可能会输呢。「节帅,大聪明求见。」门外响起了何昌期的声音。大聪明?方重勇一愣,这才想起来,原来是大钦茂那位「质子」啊。「进来吧。」方重勇喊了一句。很快,一个容貌英俊的年轻人走了进来。方重勇端详他片刻,发现此人还真对得起原名的「英俊」二字。起码比他爹大钦茂强多了。想想也是,大钦茂毕竟曾经是国主的儿子,还是指定继承人。他的王妃无论如何也丑不起来,下一代起码在容貌上不会太丢人。「何事求见?」方重勇面色平静问道,慵懒的坐姿下,暗藏着不可直视的威严。大聪明顿时心中一颤,有些慌乱。他马上伏跪在地上说道:「奴送贞惠公主来给主上侍寝。」大聪明这语气,俨然是将自己当做是奴仆一样。

方重勇一句话没说,轻轻摆了摆手。大聪明缓缓退出卧房,然后一个身穿白色襦裙,身材十分消瘦的年轻女孩走了进来,自顾自的坐到了床上,一言不发。方重勇看了她一眼,没理睬。他心中装着一大堆事情,完全没有这样那样的想法。河北叛军元气大伤,李宝臣的野心被勾起,很可能要兵发洛阳。河东的史思明,必定会退回河北,有可能在幽州搞事情。山南东道,淮南道,江南道,都有基哥的子嗣在担任节度使。虽然没有名将,没有强军,但是钱财是不缺的。他们会不会也趁乱而起?李琩杀了基哥,会不会被长安城内的宗室谋害?会不会有变生肘腋之事?吐蕃国内的变乱平息了麽?赤水军的东进,会造成凉州防务的空虚,虽然墨离军和豆卢军都没有进关中,但他们也仅能退守沙州而已。还有蜀地,剑南节度使一直比较低调,蜀地的官吏到底是什麽态度呢?方重勇用食指敲击着桌案,脑子里推演着事态可能的进展。他可以明显的感觉到,随着基哥被李琩杀死,大唐的图腾已经被这污血所浸染,天下开始进入分崩离析的进程。这个过程或许会有反覆,但大势不可逆转。他如果拥戴李璘上位,就走上了一条不归路,再也无法回头了。方重勇左思右想,始终都无法感觉心安。「阿郎,这麽晚了还不就寝麽?」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床榻那边传来一个清脆而羞怯的女人声音。诶?这里还有个人啊!方重勇刚刚想事情想得入神,都忘记那个大贞惠已经在屋子里待了好久。这可怜的年轻女孩动也不敢动,说话也不敢说,就这麽呆坐了许久。方重勇突然感觉这个女人很可怜。就像是一件货物,被人送来送去的,万事不由己。简直就是脚踩香蕉皮,滑到哪里算哪里。想到这里,他顿时有些意兴阑珊起来。瞥了这位贞惠公主一眼,脸长得还挺好看,就是带着一股说不出的柔弱劲。身材纤细,身姿却又笔挺着。双腿并拢坐在床上,腰挺得直直的。显示出很有教养的模样。和阿娜耶平日里在卧房,坐没坐相的慵懒体态形成了鲜明对比。这种王族一脉的女子,大概是从小便有「女官」来教授她们各种礼仪。站姿坐姿吃饭的姿势,都要求一板一眼,不能有丝毫放肆。将「礼」具象化,是中华士大夫文化圈的外延。深度汉化的渤海国,自然也是将这种「礼节」学了个十成十。这位贞惠公主从小就被教育,她的一言一行,都代表了渤海国王室的体面。「你,不觉得很累麽?」方重勇看着大贞惠询问道。他就不相信一个女子这麽笔挺挺的坐了一个时辰,会感觉不到累。但大贞惠只是摇了摇头,咬着嘴唇一言不发。方重勇心中生出恻隐之心,今夜在这个如同货物一般的女人身上找乐子,玩弄她的身体,好像……挺没意思的。「阿郎,现在不要奴侍寝麽?」大贞惠用微不可闻的声音问道。「你父亲是不是说,以后你就跟着我,不去别的地方了,对麽?」方重勇随口一问。大贞惠似乎放松了一些,微微点头。「就在这睡吧。如果有人问起,你就说已经侍寝了。」方重勇躺在床上,让大贞惠睡在自己身边。这位渤海国的小娘子长于深宫,没怎麽跟男人接触,更不知道要怎麽在床上侍奉男人。她无奈躺在方重勇身边,想要做些什麽,又不知道该做什麽才好。「如果我把你赶出去,你父亲一定会认为你是哪里得罪了我。」「又或者他会认为我与他的约定不作数了,心中难免产生芥蒂。」「所以你看似锦衣玉食,实则身不由己;而我看似大权在握,实则同样身不由己。我现在并不想在你身上找什麽乐子。」方重勇侧过身对大贞惠,看着她的眼睛说道。在方重勇看来,房事的乐趣有两种。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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