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都是她记忆里永远无法抹杀的美好,即使走到了喧嚣的大城市,穿上了羊毛大衣和阔腿裤,她依然忘不掉童年时经历的一切。
法国旅游和舞台上精彩的演出可以成为人生中的辉煌,但是大滚子上曾经的苦难挫折以及在那艰苦岁月中所得到的爱护,也可以是一份宝贵的财富,这些沉淀在她心里,成为她人生中最重要的一部分,也成为她永远弥足珍贵的回忆。
并不会羡慕别人活得怎么样的条件,她已经得到了足够多。
她想着过去的那些事,眼睛竟然有些湿润了:“胜天哥哥,你知道我这辈子最幸福的一刻是什么时候吗?”
顾胜天不明白:“什么时候?”
福宝笑了,湿润的眸子充满了雾蒙蒙的回忆:“我最幸福的时候,是我以为没有人要我,我将无家可归,这个时候被领回了顾家,咱娘给我打了一盆热水洗澡,还给我穿上了新衣裳。”
其实并不是新衣裳,只是家里以前的旧衣裳,但她依然很喜欢,很喜欢。
她有了娘,有了爹,有了家,还有了好多哥哥和亲人。
顾胜天被她这一说,也想起过去了,怔了一会,大咧咧地揉了一把眼睛:“哎哟我怎么眼发酸呢……”
福宝的声音带了点哭腔:“哥,我是福宝,尼姑庵里出来没人要的福宝,是顾家收养了我,顾家就是我的家,顾家把我养大了,给了我一个家,我这辈子——”
她艰难地忍下哽咽感:“哪怕有一天我认了亲生的爹娘,这辈子我也是顾家的女儿。”
顾胜天猛地抬起手来,攥住了福宝的手。
他和福宝是一起长大的,有吃的两个人一起吃,有玩的两个人一起玩,上学放学做作业,几乎做什么都在一起。
这个世上再也没有人比他更明白福宝,知道她吃红薯喜欢先吃红薯皮,知道她写作业的时候喜欢先翻翻本子,知道她不喜欢听到别人打嗝的声音,知道她喜欢别人夸她长得好看但是还要装作不在意。
他眼圈红了:“福宝,我,我不该问你这个。”
他就是看着人家于家那条件,觉得这些年福宝实在是委屈了。
她原来有条件那么好的父母,本来应该过着和于小悦一样的生活,结果这些年也是遭了不少罪,受了不少委屈。
顾胜天:“我就是怕你觉得委屈,怕你以后——”
福宝反握住了顾胜天的手:“哥,你说啥呢,我明白你的心思,但是你也应该知道我的心思,我是那种人吗?”
顾胜天叹了口气:“我当然知道你不是那种人,可是,我看你应该就是于家的女儿,这早晚也是得认的吧。”
福宝想起了于安民和宁慧月,轻叹一声:“他们对我确实很好,我心里也挺感动,但是……要我马上认爹娘,我也办不到,现在真认了也别扭,再说,我想和爹娘商量下再说,看看他们的意思。”
父母养大了她,把她培养成人,她总不能悄无声地在城市里认了新爹娘,总是要征得他们同意。
顾胜天:“是,是应该和他们说一声。”
福宝想起乡下的爹娘,便说起这两天才收到的家书:“咱爹说,咱娘用新买的那台缝纫机说衣服,做出的花样别人都喜欢,说县城里的衣服加工厂还想找她,让她帮忙弄样子,听起来咱娘这是要挣大钱呢。”
就是不知道他们收到自己的信会怎么想。
顾胜天听了,自然是高兴,于是福宝便把信拿出来,兄妹两个凑在那里看,看着顾卫东熟悉的字体,自然是涌起一股乡愁,都盼着早点过年,这样就能回家去了。
送走了顾胜天后,回到宿舍,福宝想想顾胜天说的那些话,自己都忍不住想笑,又想笑,又觉得感动。
谁知道正在这个时候,隔壁宿舍的路芸芸过来喊道:“福宝,外面有人找,就在宿舍底下!”
又有人?
福宝纳闷了,站窗台前的冯美妮往下看了一眼,吃了一惊:“咦,这不是那个挨打的臭小子吗?”
福宝探头看过去,却见竟然是于敬跃,就是那个先被胜天哥哥后被于安民揍了的于敬跃。
冯美妮看到于敬跃,顿时担心了:“这个人该不会是来找你麻烦的吧?要不你别下去了,或者我们陪你下去。”
李娟儿也道:“对,可别吃亏了,我们和你一起过去。”
福宝倒是没什么好担心的,于敬跃之前对她显然是误会了,现在形势和之前可不同了,就是不知道这位毛躁弟弟,脑子里到底转过弯来了吗?
福宝拒绝了舍友们的好意,自己一个人单枪匹马下了楼,走出宿舍。
于敬跃今天是放学后骑着自行车过来京师大学的,来了后就直奔福宝的宿舍了,这宿舍地址也是他早就打听好的。谁知道来了后,就看到了顾胜天正和福宝说话,想起上次顾胜天的拳头,他小心翼翼地躲在一边,唯恐被顾胜天发现,好不容易等着顾胜天走了,这才敢找福宝。
站在宿舍门外,他还挺忐忑的,自己一会低头沉思,一会皱眉叹气,一会恨不得给自己两下子,心里又怕福宝不见他,又怕福宝对他臭骂一通。
正在那里别扭着,就见福宝从宿舍里走出来。
现在大冷天的,福宝穿着一件面包服,下面是一条修身长裤和运动鞋,披散着一头乌黑的长发,气质清新舒服,而细看过去,于敬跃都有些脸红了。
这个姐姐可真好看啊,眉眼鼻子嘴巴都精致,就像是一幅精心描绘的工笔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