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中,宋庭誉望着他的背影,直至完全消失,才被邢遮尽不轻不重地带了一把。
他回过了神,脸上已布满忧心忡忡。
“你说……云罕是用的什么理由,才让蒋国安如此信任他,由着他耗费财力物力,举办了这么一场声势浩大的犒劳宴?”
宋庭誉沉声,对着邢遮尽问道。
……
劝君莫食三月鲫,万千鱼子在腹中。
蒋国安忍辱负重多年,日后梁惘登基,作为他忠诚能干的老部将,他日后的前途必然不可限量。
可他一辈子就栽在了两样事物上:口腹之欲,还是亡子的怨悔。
他幼时过得了好一阵清苦日子,甚至和野狗抢过食物,从此以后,就多了一分近乎痴狂的执念。
边疆穷困,蒋国安在大塍边土吃了太久的黄沙,即便每日暗中吃食,却到底凑不出什么山珍海味,久而久之,他心中对于食物的渴望便到达了巅峰。
云罕在提出那句宴会时,他即便心中提防,还是无可抑制地产生了一丝欢愉。
只是当年梁惘为了训练他,到底下过几场苦功夫,他尚没有到因为一顿饭就冲昏了头脑的地步。
信任初步建筑,是当云罕从怀中掏出了一封信的时候。
信封上的字迹清秀,最角落里印着一枚印章。
无论是字迹还是红印,他都十分熟悉——那是京都浮妄楼楼主宴无双的字迹。
宴无双,他的直领,亦是山鬼门门主手下最为忠诚的一位信徒。
他不相信云罕,却相信宴无双的话。
宴无双在信中说了梁惘成功登基的事,与云罕的言语一般无二……他逐渐对这份宴会的实质产生了信任,几番思索间,同意了云罕的提议。
宴会如期举行。
就在鼓乐停息的前一刻,他看见云罕从远处走来。
不知怎么,他觉得对方跛着的腿脚似乎更加严重,仿佛在这短暂的时刻里,遭受到了什么变故。
多疑的性情叫他心头浮上了一阵机警。
然而很快,随着对方的落座,桌上多出的一盘菜就转移住了他的思绪。
“南海的金甲蟹,这可是门主为了犒劳您老人家,特地从外处捎过来的。”云罕出声,淡淡笑着。
他加重了“老人家”这三个字,语气里带着一成不变的嘲弄。
往日里会感受到的气愤在今日却让蒋国安放下了戒心,他只是面带屈辱地说了几句感谢的话,眼睛便一眨不眨地盯上了眼前的金甲蟹。
云罕在这一刻里,适时端起酒杯,敬向了众人。
一杯清酒入肚,带动了一阵凉意,他的喉间被烧出痒意,喉结滚动了几圈,忍受着没有咳嗽出来。
这一举动很大程度上愉悦了蒋国安——
对方压他一头又如何,还不是个要死不活的病秧子?
恐怕过了今日,也没有几日好活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