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罕走过来时,他只把对方当成了热衷折辱人的敌寇,连眼皮都没高兴掀起来。
直到前方的人淡声开口。
“宋将军。”
宋庭誉被迫吊起的双手细微地颤动了一下指尖。
这个声音……
他艰难地抬起了头,意外又意料之中地,看见了云罕这张熟悉的面孔。
“……你。”他缓缓攥住了手指,沙哑地吐出一个字。
“三天时间,我想办法,将城防图交给你……届时成败与否,全在君身。”云罕在下一刻言简意赅。
宋庭誉的瞳孔微微颤动,眼中又清明了一些。
脑中快速地消化着他话中的含义,防备和希冀在电石火光间争执。
“为什么帮我?”
他嗫嚅唇齿。
云罕顿了一下,须臾后,唇角露出一个笑意。
这一次,他的眼底似乎真的有了一点愉悦,不再是从前那般浮于表面。
“……宋将军,倒也不担心我使诈?”他的眼皮垂了垂,答非所问。
宋庭誉的意识越来越清醒,大脑的思维恢复了从前的活跃——
有时候寒冷,真的可以将一个充满癫狂的人,一步步拉回理智的高台。
荫护者的死亡、至亲的虚伪、置之死地的残局……几厢难以忍受的痛苦,在接受肉体的极寒时,竟一点点地消散、减弱,最后将人燥热跳动的心都抚平,变得麻木、冷静。
而冷静,又是激发人找回理智的安危之机。
宋庭誉从绝望的痛苦之中缓解过来,想的第一件事情便是逃脱桎梏,绝地翻盘。
一天一夜的寒冷侵骨后,云罕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他仿佛在这昏天暗地中,找寻到了一处燎原星火。
“京都的那位最大头领,是梁惘。”
地牢里,宋庭誉同样没有回答云罕的问话,自顾自地启唇。
这是一个肯定句。
云罕依旧抿着唇,保持着原来的姿势。
宋庭誉便知道自己说对了。
“倘若我没有猜错,京都已经被他控制了罢……”
“边土沦丧,京都落网,兵符恐怕也到了你们的手上……那我身上,还有什么值得你欺骗的呢?”
宋庭誉也闷闷笑了一下,撩起眼皮时,却对上云罕认真观察的眼神。
他丝毫没有表现出慌乱,反而迎面应上去,在这昏暗的水牢里,和他四目相对。
只不过过了一会儿,他就隐隐觉得有哪里不对——云罕的目光与从前所有人看向他的眼神都不同,他的眼神很纯粹,让宋庭誉觉得,他甚至是在看一件物件,打量自己也是单纯地想将自己全部观察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