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初我还担心女郎归家困难,如今一看只是多事。原来,你早就为自己铺好了通衢大道啊。”
乌恰尔越琢磨,越觉得自己是个蠢货,朗声笑了起来:“甚至事到如今,还想着利用我。”
“我没有!”杨潆感觉身上长满嘴,估计也解释不清楚了。
“不用再说。”乌恰尔打断道,“合兵,就不必了。惟祝你们,一个得偿所愿,一个归途顺风。恕不远送!”
言讫,最后瞪了一眼杨潆和马超。旋即调拨马头,故作坚韧地,带领军众朝着务涂谷城的方向扬长而回。
乌恰尔本以为,自己可以潇洒退场。
可直到过了三日,心情依旧深深被阴霾笼罩。时不时站在城楼上,怅惘眺望彤云出岫的南方。
阿罗多也注意到了儿子的反常。
在位四五十年,阿罗多有着丰富的为王经验。在他看来,乌恰尔并不是个成熟的王储。
成熟与否,没那么重要。他年轻的时候,也没有成熟到哪儿去。时间,是最好的历练。
决定为君者上限的,是胆略与视野。
如今,作为一个父亲,更是一个君王,阿罗多觉得,有必要让儿子弄明白一件事。
“怕别人赢,又怕别人不赢。这世上,没有比你更矛盾的人物了。”阿罗多幽幽走到了乌恰尔的身后。
乌恰尔被父亲戳穿了心事,尴尬狡辩:“才没有!反正都是狗咬狗。”
阿罗多被儿子的青嫩逗笑了:“是吗?那父王且问你,你心向北,还是向东?”
“这还用说?”乌恰尔反问道。
北方强大的游牧部落,看天吃饭,吃不上饭就抢。而东边自足的农耕民族,虽然恃傲了些,但称臣朝奉,能换来人家真心实意的付出。
两相比较,用脚都能投票。
“既然如此,你在纠结什么?”
乌恰尔面露愠色:“父王,那可是与朝廷作对的一帮叛党!”
阿罗多凭栏而立,手臂指向西方苍茫的大漠:“那父王再问你,如果一个人在沙漠迷了方向,应该怎么办?”
乌恰尔不假思索:“当然是,白天看太阳,晚上看月亮,没有太阳与月亮的夜晚,则追随散落的北斗七星。”
说到这里,乌恰尔身体一怔,感觉父亲意有所指。
“重要的是方向,天上参照物无论是什么,永远存在。”阿罗多一语中的,“哪怕无星无月,短暂晦暝,也终有守得云开的日子。”
乌恰尔有点开窍了。
“而迷途之人,若不想在沙漠里继续沉沦,就要主动寻觅参照物,朝着绿洲的方向砥砺前行。因为绿洲在,黄沙就漫不过来。”
“父王,儿臣懂了。”乌恰尔茅塞顿开,扑通一声跪在了阿罗多面前。
自己的幼稚,险些贻误了车师!
阿罗多慈眉善笑:“好孩子。”
乌恰尔对着父亲连磕三个响头,刚站起身,又听阿罗多说:“带上哈法丹吧,你若独行,父王终究还是不放心。”
乌恰尔乖觉道:“好。”
“天色已晚,明日再出发。哎,今年说来也反常,马上都八月底了,秋老虎还这么蒸蒸日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