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忍不住问道:“那曲流儿是如何做的?”
陆延道:“曲流儿虽有此心,却一直没能做下决断,真正促使他踏上求仙路的,乃是血亲之痛。”
“有一日曲父和乡亲结伴出海打渔,却不甚遇上江底蛟龙兴风作浪,被活生生吃进了肚子里,船破人亡,连个尸首也无。这种事在渔村中每隔几日都会发生,但真正落到自己身上,方知有多痛!”
“那一夜,曲流儿彻底成了孤家寡人,有好心村民见他年幼想要收养,却被他婉言拒绝,他只是带着一把用山上木柴砍成的木剑,在一个江水翻腾的夜晚决然离开了渔村。”
“你问他要做什么?求仙?或许是吧。”
“听闻南海有仙山,这名少年就背着一把木剑,不远万里踏上了茫茫求仙路,那无名山他翻了万万座,有名的路走了万万条,从春到冬,不知几个寒暑,最后在一个大雪纷飞的冬日抵达了蓬莱山。”
旁人不由得听入了神,修仙者若想去万里之外,自有神兽香车拉送,再不济捏个法诀也是可以的,可那曲流儿一介少年身,竟是徒步走了过去,这是何等毅力?
唐素眼睛亮晶晶的,他很希望那少年可以学成归来,毕竟每人心中都有一个英雄梦:“那仙人可是收了他为弟子?”
就连曲少潭也悄悄竖起耳朵倾听。
陆延却笑了一声:“那山确实是仙山,仙山上也确实住着仙人,只是他有仙童伺候,早已不收弟子,更何况还是一介小小的贫寒少年,曲流儿既无根骨也无来历,若人人都求上一求便可得道修仙,那天下岂不尽是修仙者?”
大家虽然觉得黯然,但这句话也不无道理,仙门世家自视甚高,又岂会低下头颅去救什么寒门少年。
“陆延你快说说,那曲流儿后面是如何成了剑仙的?”
陆延淡淡道:“他在南海仙山之下跪了整整五日,一步一叩首也未能求得山门大开,那些仙童甚至将曲流儿围在中间出言戏耍,一剑斩断他手中木剑,开口嘲笑道:你瞧,你连把像样的剑都买不起,如何来修仙呢
?还是自己下山去吧,凡人有凡人的宿命,生老病死本是常态,你又何必强求仙途改命?”
“这些混账!”
有人忍不住怒而捶桌,赫然是曲少潭,他幼时只听家人夸赞祖上风光无两,却万万没想到自家先祖未成名之时过得如此艰苦,连小小仙童都敢戏耍,只恨不得冲上去一人砍一剑出气才好。
陆延不知道说话的人是谁,只当是听故事听入神的仆役,他抿了口茶,这才在众人或期待或愤怒的眼神中继续道:
“那曲流儿一路走来受过无数白眼,闻言却也不发怒,只见他扔掉木剑,从地上艰难爬起身,抬头看向那紧闭的山门。”
“仙人,我走了很远很远的路才来到这里。”
“我没有银钱,没有念过甚么书,我的父母祖辈都是渔民,也没有什么了不起的身份,他们住在青龙江边,都被妖魔吃进了肚子里。”
“我只求您给我一个机会。”
“我不要长生不老,也不要逍遥自在,我只想要一把剑,保护我想保护的人。”
饭堂内一阵此起彼伏的叹息:多好的少年啊,偏偏如此命途多舛。
陆延继续道:“也不知是不是上天见怜,那曲流儿心生此念,竟然明悟了一丝剑意,引得天地失色,只见那朱红色的山门缓缓打开,一名衣袍飘飘的老者从里面叹气走出,终于肯松口教他仙法,只是有二个条件。”
“第一,他只传仙法,不担师徒之名。”
“第二,无论学得如何,五年内必须下山。”
“第二,曲流儿一经离去,此生便再不许踏入南海。”
唐素鄙夷道:“什么仙人,小气的紧,灵根好些的弟子练气筑基尚需二十年,五年只怕连入门心法都学不完!分明就是打发乞丐!”
他的话引来了一片此起彼伏的附和声。
陆延也点了点头:“五年确实太短,但对于曲流儿来说,能留下来哪怕一天也是好的,于是他便留在了仙山之中刻苦学艺,不分昼夜地勤练剑术,却不曾想他竟是个千百年都难遇的剑道天才,第一年练气圆满,第二年筑基,第五年便到了大圆满境,即将结丹。”
唐素眼中异彩连连,只觉得出了口气:“痛快!真是少年天才!”
陆延:“那仙人也是见才心喜,对他多加指点,只是不好破了自己的誓言,第五年便放他下山,临去前嘱咐道:你结丹在即,日后前途不可限量,归家之后需静心修炼,莫要与人妄生冲突,待得百年之后大道得成,再出山不迟。”
“百年啊,对于长生不老的仙人来说或许只是弹指一挥间,但对于凡人来说,却是沧海桑田的变化,说不定那渔村都湮没在了长河之中。”
“若换了旁人,定然谨遵教诲,毕竟那曲流儿虽然少年天才,但他只是一棵正在茁壮成长的树苗,还未能长成参天大树,若强行与青龙缠斗,只怕损了性命,前途也就此断送。”
陆延说着语气忽然低沉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