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曦朝冷海和秋杭招招手:“那你们也得来挑选一下衣裳料子,等到我们大婚的时候,穿着新衣裳观礼吧。”
一听有漂亮衣裳穿,冷海搓搓手就高兴地来了,秋杭受宠若惊,即刻加入了挑选料子的队伍。
二人主掌情报,说起苏绣织布来当真是见多识广,连带着云曦都跟着涨了不少见识……
正当大家叙话的功夫,敲门声响起。
“我去我去!”冷海即刻起身去开门,云曦和秋杭也忙不迭起身,准备迎一迎来客。
冷海不知跟门口的人说了些什么,很快,他就转过身来看向云曦,随即请众人进去。
“是谁啊?”云曦看到来人都是陌生面孔,一时间有些诧异。
等到几个男女老少都进了屋子,其中一个领头的中年男子就“噗通”跪在了地上。
“白姑娘!我们、我们对不起白学政啊!”
原来是父亲当年教授过的弟子。
一下子,众人纷纷跪下,对着白筝便是一通痛哭流涕,面上皆是后悔之色。
“诸位、诸位起来说话吧。”
来了这么多人哭诉,让左右街坊邻居看到了也不像个样子。
那为首的中年男人总算是起来了,他眼含热泪地道:“白学政于我等恩重如山,可我等却为了苟且偷生、不愿出来为他发声……他那般刚直之人,怎会贪腐泄题呢?”
说着,中年男子冲身后抱着一个大卷轴的男子挥挥手,那男子和其他人合力,展开了一个巨大的血书。
卷轴之长、连云曦的小院都难以盛放得下。
清眸落在那血书之上,眼眶便是一红。
上方的血字已经干涸发黑,想来这些人留存经年累月之久,再得见天日,血书已经变成了黑褐色。
里面细数着爹爹在任江南学政期间是如何扶贫助学、又是如何无偿教授,他的俸禄资助了多少学子赶考,又有多少人因了其教诲重新走上正途……他是江南士林的楷模、是人心向暖的艳阳。
“白学政在任期间,从未辜负过莘莘学子的期盼,也从未愧对天地良心!可我们、我们在听说白学政一家满门抄斩、无一活口的时候,胆怯了、退却了,甚至在旁人的挑唆下选择了污蔑他……这封血书,时至今日才得以重见天日!”
中年男子说到这里,又一次忍不住跪下了。
云曦还想扶他起来,就听他痛哭着道:“对不起!白姑娘!就算我们说破了天,也难抵心中的愧疚!”
日日夜夜,他们也饱受过良心的谴责和煎熬,也曾多次想要将这份怀揣着学子夙愿的血书上交。
可是皇上下令,十年不准江南学子入仕,越来越多的人从内疚变成了愤慨、责备……人心不古,时间到底还是改变了大家的初心。
云曦望着众人跪拜托举着的血书,又一次认真地看过去,仿佛在无形之中经历了父亲的一生。
片刻后,她低声道:“我爹死了十年了。”
“是……”中年老者不知道云曦所言何意,喃喃应了一声。
“蝼蚁尚且偷生,我理解你们。”云曦温声说道:“但我没法替父亲原谅你们。”
他胸怀天下,甚至在被人污蔑的时候已经料到先太子之危、幕后之人狡诈,还是为了江山社稷不曾力争辩驳。
被自己教授的学子污蔑时、被江南士林唾弃时,慷慨就义的父亲心中该是何等悲凉?
便是十年之后,江南学子来京城请命的请命书上那些凌厉的罪名,都让身为后人的云曦观之愤怒、心生不值。
望着中年男子神色黯淡的目光,云曦轻声道:“但我还是要替父亲多谢你们当年的心愿。这份血书,我收下了。”
末了,云曦莞尔微笑:“起码,这世上有很多人都相信着我爹的清白。感谢你们,这是我收到最暖心的新婚贺礼。”
迟到了十年的真相,原来不只云曦一个人期盼着昭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