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由孝还是很清楚一件事情的,即使强如塔奇米这样的领袖,也不可能面面俱到,真就打造出一个泼水不进滴水不漏的蜂巢式组织。完美的解决方法根本就不存在,他就像神话中的长生不死药一样玄乎,压根就不可能有。
“处理不了的。”塔奇米斩钉截铁的回答道。
“以当下的生产力、社会模式、以及制度问题、人均文化思维来看,别说两次改革了,就是三次改革也不可能彻底解决一切问题。首先是我们碍于社会模式与制度问题就不可能制作出更精细的改革方案,其次是社会上的阻力,一切级阶的反扑也致使我们不可能很顺利的推行下去。再然后是现在的信息传播、人均文化思维,也注定我们的改革在很多地方会遭到不同程度的修改,甚至是像王安石那样,面目全非。”塔奇米解释道。
“那我们为什么要这样做呢?或许有人会因为我们而生活变得更困苦。”朱由孝问到。
“因为我们必须要这样做。”又是一个斩钉截铁的回答。
“守义,我并不是一个自傲自大的人,并不认为说世界离开我就不会再自转了,就一定会维持这样而止步不前了。但是我们不去做,总是要有人去做的。或许是卡斯恰尔同志无意间翻到了某两位先生的文本,又或者是南湖那边有个年轻人打算去支教,总是有人会去做这些事情的。你瞧,改革从来不是完善且完美的,他像是东拼西凑一般,你往上补一块,他再往上补一块。这个过程会很艰难,但他总是会慢慢起作用,不会说徒劳无功的。”塔奇米继续说道。
“他往上补一块,虽然补的小了点,但总而言之是补上去了。我再往上补一块,虽然说也不多,但是加起来多多少少就能给脚避避寒。我们就这样一代又一代的去努力,期间或许还有人会去拆掉几块,让屋子变得更冷,但总之,屋子会逐渐盖起来,我们总不能因为吃最后一口饭的时候饱了,所以就不能吃前面的九十九口吧?这不科学。”塔奇米摊手道。
“革命就像锯木头,时而向前,时而向后。但是总归他是在越锯越深,是在不断深入的。要是袁总督来主导改革,那其实也是一种改革,甚至说官僚来、资产家来,那也是一种改革。他时快时慢,但是最终都会往那一步靠拢,绝对会逐渐变成那样的。”塔奇米无比肯定的说道。
“难道这些资产家最后也会变成列斯泽克谠人??”朱由孝不敢置信的问到。
“不,最后的结果大概率是来一场无比暴力的革命,将一切不净全部抹除,然后建立一个新政权,伴随着世界的进步而稳定下来。”塔奇米又解释道。
“那我们的列斯泽克谠也会有灭亡的那一天吗?”朱由孝又问到。
“你觉得列斯泽克谠完美吗?”塔奇米没有回答,而是换了个问法笑着说道。
“还算可以吧,至少是我心中最好的解法。”朱由孝回答道。
“完美几成?”塔奇米又问到。
“六成?七成?”朱由孝考虑到。
“那以后就一定会出现八成、八成半,甚至是九成完美的。”塔奇米拍了一下手看向对面窗户外面的阳光天说道。
“随着时代的改变,旧的东西一定会被淘汰,新的更先进的东西一定会成为主流。他们在政治结构上更加稳定,在生产方式上更加先进,也更能满足绝大多数人的要求。这就是进步,进步不会卡在某个阶段就停下,他会一直往前走,伴随人类的文明一直存在下去的。”塔奇米解释道。
“我觉得能达到人民安乐,富足幸福就已经是政治的极限了。”朱由孝思考道。
“你瞧守义,如果我创造了一个可以让人民不缺吃不缺穿生活美满的社会形式,取代了旧的封建的剥削的社会形式,那他是不是进步的?”塔奇米问到。
“是。”朱由孝十分肯定的点头道。
“那这时候问题来了,大家想要看书,想要读报纸,想要看电影,也想要有更富足的精神生活方式。那如果此时有一个可以完成我的任务,又能完成这些任务的信社会形式诞生,那他是不是进步?”塔奇米又循循善诱的问到。
“是。”朱由孝虽然说有些犹豫,但还是点头了。
“就是这么回事,事物总是会在不断变化的,有这样的矛盾,就一定有这样的解法。有时候这个解法会顺利的将矛盾化解,有时候又会反使自己身败名裂。社会科学的精妙就在这里,你永远也猜不准未来会发生什么变化,你所能做到的就是不断的总结经验,确保这变化不太超过自己的预料而已。”塔奇米心平气和的笑了笑说道。
朱由孝总是很尊敬塔奇米,这位年仅二十二,甚至可能都没自己大的年轻人总是对世界的一切都看的很透彻,似乎他早就经历过这一切了一样。他比自己的父皇还要深邃,又温和,还有莫大的勇气,以及年轻人该有的锐气。这样的人是不可能不赢得塔奇米的尊敬的。要知道,就是太祖高皇帝他老人家,那也是25岁起兵,比塔奇米还要大三岁的。
“那要是,塔奇米师傅,你说咱们会不会在这历史洪流中被吹的连渣子都剩不下,被这么多,无数数量的官僚、资产家、士绅联合绞死,连个影子都没有啊?那样的话,咱们不是白来这一遭了?”朱由孝发出了年轻人特有的疑问,年轻人都是这样,对自己的存在一直干到迷茫。按照以前塔奇米的某位彭姓同志的说法,这样的年轻人就得拉去战场狠狠的打几仗,多见见血,他们就没有这么多奇怪的念头,能安定下来了。
“这有什么?”塔奇米乐了,非常坦然的对朱由孝说道。
“陈胜吴广起义,除了他俩,又有几个人在历史上留名,现在大家伙还能记得住,或者说朗朗上口的呢?事物总是如此,不断变化,时而高涨,时而低落。我是准备跌的粉碎的,物质不灭,不过粉碎二字罢了。”塔奇米拍了拍朱由孝的肩膀,朝着下楼的台阶走去说道。
看着塔奇米双手插兜慢步下楼梯的样子,朱由孝忽然发觉其实塔奇米并没有比自己高多少,也就是一米七五左右的个子罢了。就是这么个人儿,他承载着多少人的期望呵!承载着多少人的梦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