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求求您,一切都是臣妾的主意,与太子无关,都是臣妾强迫他,都是臣妾!!!”
董贵妃嘶哑道,声声含着血,平日打理得精致的珠钗散落一地,青丝凌乱地铺在脑后,同她那憔悴的无暇顾及的妆容,随着脸一起落在地上。
萧韫觉得遂钰情绪有些不太对,开口道:“怎么,心软了。”
遂钰心中五味杂陈,不知该说些什么。在萧韫面前,他难道能说出可怜贵妃之言吗。他们都曾是受害者,何况秀州之难直指东宫,就连太子之位,其中董氏提点大过萧鹤辞自身意愿。
“贵妃在皇后处能屈能伸,是因太子登基尚有机会,如今你一点机会都不给她,待萧鹤辞的罪判下来,想必贵妃……”
并非觉得他人可怜,遂钰只是有些唏嘘,若董氏不动心思,萧鹤辞或许真能与萧季沉一争储位,并非通过极端手段,坐得摇摇欲坠,胆战心惊。
遂钰在萧鹤辞身边太学进学,自然明了萧鹤辞并非纨绔之辈,胸有一腔抱负,却始终做不出什么令皇帝满意的事情。
潮景帝本身不对子女怀有期望,唯有那么丁点的爱,也全给了边塞历练的萧季沉。因为他觉得萧季沉像自己,却又某种方面不似自己,是个做太平盛世的皇帝的好料子。
贵妃急迫得到东宫,这才教得萧鹤辞不择手段。无法否认的是,遂钰的确见过谦谦君子的萧鹤辞,如果不面对如今这幅可憎的面孔,他很难将太学的萧鹤辞,和东宫的太子重合。
“如果萧鹤辞仍旧做他的三皇子,就算夺嫡失败,和萧季沉斗得你死我活,陛下,陛下会放他一条生路吗。”遂钰询问。
萧韫抿唇,轻抚遂钰额发,指尖缠绕着发丝在眼睫停留,说:“若朕给予每个孩子机会,萧季沉必定不会给予萧鹤辞生机。”
“什么。”遂钰张了张嘴。
“你可以等等看,旁观这位大皇子如何处置萧鹤辞,据朕观察,他大抵没什么手足之情。”
正如萧韫所料,萧鹤辞入狱后的日子并不好过。萧季沉以悬案快办的由头,迅速处置一批为东宫在外办差的地方官,处斩的名册放在潮景帝案台,萧韫压了两日,第三日萧季沉便直接进宫直入御书房。
遂钰站在偏殿侧耳旁听,萧季沉每句话都应了萧韫的猜测。
萧季沉的顾虑是真,唯恐萧鹤辞还有什么祸害大宸之举,与西凉战事虽结束,边境却仍时不时爆发小规模争斗。
从皇帝那得了关押皇族成员的令牌,遂钰却并未立即提审,即将尘埃落定,萧鹤辞将迎来什么他很清楚,他和所有南荣士兵一般,心中怀着仇恨,对太子通敌叛国的国仇家恨。
“萧季沉想立刻杀了萧鹤辞”遂钰听了一半不想听了,回玄极殿自个的小院里,遂钰望着越青蹲在树旁挖酒坛,据萧韫说,前几年酿的酒他没拿出来喝过。
越青满手泥,大汗淋漓道:“公子你也帮帮忙!”
“又不是我想饮。”遂钰嘴上这般说,还是从库里找了个趁手的工具协助。
越青说:“就算他以前是好人,可那都是从前,公子念旧有何用。”
据萧季沉提供的证据,早在萧鹤辞并未成为太子前,贵妃董氏母族便已开始联络朝中诸臣,并与西凉有所交涉。
若说萧鹤辞愚蠢,却比所有人都行动得早,关键在董贵妃。
她才是其中最核心的人物。
“我方才说,萧季沉想杀了萧鹤辞,你怎么没反应。”遂钰问。
越青埋头苦挖:“公子不出面,除了想给二公子立功的机会,也想暂避锋芒,等风头过了,再以苦主的身份进早朝,内阁那些老家伙大约也不会说些什么,届时御史台看内阁的脸色,日后留在大都顺理成章,也不会有人急着赶我们走。”
“挖出来了!”坛口终于得见天日,越青欢呼。
她放下铲子快步去小厨房找酒壶,扬声:“公子你再好好挖挖。”
越青喝了些温酒回房歇息,遂钰站在房门前半晌,调转脚步去取了外衣,穿戴整齐后,从锦盒中拿出萧韫给他的令牌。
刚出玄极殿,恰巧陶五陈带着茶点从道旁缓缓而来,陶五陈:“深夜公子是要离宫吗。”
遂钰点点头,随口问:“吃什么。”
“陛下近日胃口不好,夜里糕点也常用些爽口酸甜的,这是夹着核桃的酸枣糕,公子用些再走?”
“烦请公公告诉陛下,今夜我要去刑部牢里,明日也不进宫了。”
“越青就在后院,我身边的侍卫不好进宫,还得陛下多费心,看住她,别轻易让她出宫。”
陶五陈笑道:“哪里是麻烦,老奴这就去。”
临走,陶五陈好说歹说给遂钰塞了几块酥饼,遂钰是去关押犯人的牢狱,那并非什么好地方,吃多了届时恶心泛上来还得吐。
近几日越青跟着他,无论他说什么,她都点头应好。明明看起来很在意东宫的案子,却硬要装作不在乎。
越到尘埃落定,越得沉得住气,显然越青只是站在岌岌可危的,崩溃的边缘佯装镇静。
遂钰不敢保证自己带越青进牢里审问,越青会不会猛地扑上去直接扭断萧鹤辞的头颅,既如此,倒不如直接将她关起来。
之后无论是恨是怨,气都撒在他南荣遂钰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