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顶珠呢。”萧韫将托盘放在膝盖上,清点着钗环数量,大大小小九十九枚,也的确辛苦骠骑将军了,随口问道。
“荷包里。”
遂钰转而又道:“皇后顶珠总共也就那么几枚,大多都在中宫皇后那,近年东海产出也不好,好几年没进贡可制顶珠之物了,这枚又是哪里来的?”
“先皇后临终前留给朕的遗物,也是最后一枚。”
遂钰从荷包中掏出顶珠,将其放在眼前打量。这枚比上次那个颜色更好,也更大。他之前也接手过中宫典仪,皇后冠冕上的那些珠子,加起来都没这颗璀璨。
萧韫:“萧骋喜欢宝石,母后便送他了半个手掌大的湖蓝色宝石,日后定亲做聘礼用。”
他比划了下大小,笑道:“这颗珍珠就归我了。”
前朝拥有颇多珍宝,那是因不遗余力与枉顾百姓性命地开采,到了萧韫这便完全禁止,不再沿用奢靡旧政。
“更多的,朕已经没有了。”萧韫喉头滚动,本想继续说什么,却发觉遂钰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己。
“你有很多。”遂钰攥着顶珠,柔软道:“小时候有视若亲生的母后,倾囊相授的师父,挥洒才情谋略的战场,珍稀兄弟之谊的弟弟,大宸万里疆土皆在手中。”
“萧韫,你已经比许多人都幸福了。”
聪妙皇后对萧韫影响过深,这对萧韫来说不是件好事,他总会想起至亲离自己而去的阴霾,并不善于向前走,没能释然当初,也从未放过自己。
伤痛教给他们彼此学会如何去爱,可……这对萧韫来说真的完全正确吗。
遂钰仿佛初次认识眼前这个男人,想说些什么却觉得什么都不必言明,因为萧韫都知晓,只是根本没有力气去做。
“留在朕身边,别走了。”萧韫俯身拥抱遂钰,将他从繁重的婚服中拖出来,双臂逐渐收紧,似乎欲将遂钰嵌入骨血。
“别走了,遂钰。”
孤家寡人的滋味没有人比潮景帝更懂,先帝也曾短暂地给予过萧韫父爱,后来就算没有父皇,萧韫也有先皇后悉心呵护。
萧骋少年张扬,如今却蛰伏隐没大都数年,见皇兄坐稳皇位才肯露面。
席老将军善训马,萧韫驯马之术老将军也功不可没。那年冬日大雪,萧韫跟随老将军一道埋伏山中,当时几近粮绝,老将军将最后一块饼塞到他手里,唯恐他走不出雪地。
并非因他是皇子,是皇后与王爷托付的殿下,席老将军只是不想晚辈受苦挨饿,像所有宽厚的长辈那般,悉心在南荣王上阵之期教导。
萧韫不敢哭,也哭不出来,眼泪留在前朝大火焚尽的玄极殿,心中再多的落寞与悲伤通通化作扎心的刺,一根根装进心脏,那个地方很快会被填满。
星也河承载着所有人的故事,却独独装不下他一个,皇帝生在皇城,死在寝陵。
不知过了多久,萧韫才逐渐平复,同时殿外响起陶五陈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