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根细细的枝条,穿透雾气而来,轻轻搭在了她的肩膀上。
温暖的生命力如开闸泄洪般涌入,苍白的皮肤转瞬恢复血色。江临难以置信地睁开眼睛,正见四周雾气散开一角,露出杨不弃淡漠的面容。
他俯视着倒在地上的江临,缓缓开口。平稳的语气中,难得带上了几分杀气与冷意:
“我说过,我不会让你死的。”
江临:……
她不敢相信地瞪着杨不弃,怒火再次席卷而上。然而还没等她说什么,杨不弃已经抽离树枝,往后躲去,同一时间,周围的雾气完全散开,露出周围一圈乌压压的黑熊——
江临不知道它们是何时来到这里的。她只知道自己必须得逃。可还没等她有所动作,那些黑熊便已齐齐朝她走来,属于眼睛的位置,不约而同地亮起红色的刺目光芒。
足以唤起任何存在最深恐惧的红色光芒。
同一时间。
“噗”的一声。翻涌的血池之中,一块巨大的固体浮起。
那是一块足有两米多高的血色琥珀,里面封着一个鱼人状的畸形怪物。一双鱼眼瞪得大大的,短短的四肢呈现出扑腾的姿态,整个怪的状态都被定格在挣扎的瞬间。
徐徒然早已等得有些不耐烦,见状忙站起身,挥手叫来旁边穿着穿着粉色围裙的大白熊,在对方的指导下扳动操纵杆,将那块巨大的血色琥珀打捞而出。
她不确定现在封在琥珀里的匠临是否还活着,又是否有突破而出的可能。只能尽可能迅速地将其装车,一路推到旁边的虫子展馆内,找了个看得顺眼的位置,与大白熊两人合力将其放下。
关于用血琥珀封印匠临这事,是她在去找匠临之前突发奇想想到的。简单来说就是既不想他死,又不想他动。不过对于这个方法,哪怕是域主也无法确定是否百分百有效——毕竟在此之前,他也没试过直接将活的可憎物下锅。
好在他对徐徒然的异想天开明显十分包容。连带着虫子博物馆内的负责熊也相当配合,一直强忍着逃跑的冲动,默默随行在侧。
不论如何,匠临成功出锅了,这总是好事。徐徒然想了想,又在他的附近补了几个符文,方功成身退,离开虫子博物馆,朝着林子最深处的大祭坛赶去。
等她赶到时,只看到杨不弃坐在祭坛边发呆。周围几个大黑熊正如守卫般转来转去,其他人则不见踪影。
不远处的隧道内,倒是有讨论声传出。徐徒然好奇张望了一下,朝着杨不弃走过去:“现在什么情况?”
“江临被成功抓住了。”杨不弃低声道,“域主再次剥夺了她的胸针。她现在什么都忘了。其他人验过她的身份,也同意将她继续关在这里。”
“验身份?”徐徒然蹙眉,“怎么验?”
“给她别胸针。”杨不弃认真解释,“他们特意找了一些很负面的标签,尝试给她戴上。”
比如“我不是人”、“我想杀人”之类的。如果这些胸针能被顺利激活,说明江临身上确实具有类似特质。那不提什么附不附身的事,起码反社会的事是坐实了。
杨不弃说着,停顿了下,轻轻呼出口气:“我把那枚‘我是怪物’的胸针也给他们了。刚才苏麦告诉我,那枚胸针在江临身上,生效了。”
“看来她还挺有自知之明。”徐徒然抿了抿唇,坐到了杨不弃旁边,“那现在呢?他们在讨论什么?”
“过去的事。还有未来的打算。”杨不弃深深吐出口气,“上官校长把铁线虫的事告诉他们了。他们应该也有在商量之后该怎么做。不过我刚听到他们的争论……他们对域主的行为似乎还是很难接受。”
也难怪。毕竟对方确实造成了伤害。甚至有些伤害并非必要。
也因为这事,杨不弃主动退出了他们中间的谈话。他不是那场伤害的亲历者,有些事,不是他可以置喙的。
“我一直在想,如果当时他能和上官校长聊一聊就好了。”杨不弃垂眸,“他不知道有的倾向是安全的。上官校长知道,但没来得及告诉他。在某一刻,他们都对彼此选择了隐瞒……”
徐徒然安抚地拍拍他的肩,眸光微转,再次开口:“其实我有在想,他当时……确定是理智的吗?”
“?”杨不弃蓦地抬眸,“你的意思是……”
“他当时很赶,非常赶。”徐徒然道,“有些事,他明明可以从长计议……他为什么要这么赶?”
“有没有一种可能,当时的能力者中,确实已经有人被虫子取代了?
“假如是这样的话,那么他的行动,无意是在告诉虫子,‘我发现你了’。而江临他们,是可以无限附身的。他们完全可以换个身躯对他展开报复……”
徐徒然顿了下,目光扫过杨不弃的下肢,又轻轻移开了目光。
“你想想,江临察觉到你的行动时,她是怎么做的?”
杨不弃:“……”
“她……她把我变成了怪物。”杨不弃眼珠转动,语气逐渐加快,“她想毁掉别人对我的信任,让我无处容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