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明白荣野的心意,也知道荣野是个好人,但大概是因为自卑,又或者是害怕被人知道他能生孩子的秘密,让他根本做不到去接受这份感情。见爸爸又在发呆,肉肉拿着一小盒酸奶,扭着肉乎乎的小身子,吧嗒吧嗒地跑到白沫跟前,将酸奶递了过去,“爸爸喝!”白沫回过神,笑着将肉肉抱在腿上坐下,捏了捏肉肉的小脸儿,“以后肉肉是要长成小胖墩儿怎么办?又重了好多啊。”刚刚三岁的肉肉,长的白白胖胖的,跟画里的福娃娃似的,说话奶声奶气的,一双月牙形的眼睛笑的眯起来,和白沫一模一样。“爸爸不高兴吗?”肉肉在白沫怀里找了个舒服的姿势,仰着头问。白沫揉了揉肉肉的头发,柔声问,“没有不高兴,肉肉怎么这么问?”“昨天晚上,肉肉听到爸爸在哭,哭的很伤心,爸爸怎么了?”肉肉一脸担心地看着白沫。闻言,白沫的脸色一僵。肉肉又一脸好奇的问,“爸爸,黎…黎先生,黎锦是谁啊?你一直在喊他的名字。”听到黎锦的名字,白沫的脸色顿时白了几分,沉默了一会儿,才揉着他的小脑袋道,“没事的,爸爸只是做噩梦了,那个人是…是爸爸的一个朋友。”“那爸爸是很想那个朋友吧,连做梦都要喊他的名字。”肉肉笑嘻嘻地看着白沫,一副被我猜中了吧的小模样。白沫脸上的表情有些尴尬,又无奈地摇了摇头,故意哄骗道,“小孩子不要想这么多,不然会长不高的。”肉肉似乎对黎锦很好奇,小嘴儿张张合合,继续追问,“爸爸的那个朋友,肉肉怎么没见过呢?要是爸爸很想他的话,我们去看看他吧。”闻言,白沫被吓得差点被口水呛到,连忙摇了摇头,“不用不用,爸爸和那人朋友不…不太熟,我们不要打扰别人的生活了。”肉肉有点失望,轻轻“哦”了一声,他都不知道爸爸以前的什么朋友,不知道还有没有其他亲人呢?见肉肉对黎锦这么在意,白沫眼神黯淡了几分,又笑着哄他,“别不开心了,等爸爸有时间了就带肉肉去看望干爹,看看他有没有小宝宝了好不好?”当初陆铭非要订娃娃亲,可现在肉肉都三岁了,他家的宝宝还没影呢,白沫想想就觉得有点好笑。肉肉兴奋地点点头。大概是平静的日子过惯了,白沫从没想到,再见到黎锦的那天会来的这么快。这天周一,忙碌的周末刚过去,荣野打算休息一天,便提出要带肉肉去游乐园玩儿,白沫想拒绝,耐不住肉肉兴奋的像个小麻雀,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想到肉肉还没机会去过游乐园,白沫心头一软,就怎么都说不出拒绝的话了。在游乐园玩了一上午,肉肉累的趴在白沫怀里不愿意下来,头发濡湿贴在额头上,抱着一个水杯大口喝水,小脸蛋儿红扑扑的。“爸爸,肉肉肚子饿了,想吃饭饭。”肉肉趴在白沫耳边,有些不好意思的说。疯玩儿了一上午,哪怕肉肉精力旺盛,这会儿也累坏了,软绵绵地趴在白沫怀里,奶乎乎地撒娇。荣野性格是粗中带细,看出肉肉饿了,当即从包里拿出了一个小面包,然后带着他们去了附近的饭馆吃饭。期间,肉肉闹着想吃冰淇淋,白沫便领着他去买东西,让荣野先去饭馆里找位置。在看到黎锦时,白沫有一瞬间的恍惚,还以为是自己看花眼了,黎锦怎么会出现在这个小城呢?白沫没有放在心上,转头领着肉肉去排队买冰淇淋,可又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就因为这多了一眼,心仿佛一瞬间如坠冰窟。对面的黎锦表情呆滞,可眼睛却死死地黏在白沫身上,好像要将人身上盯出一个窟窿,满眼的不敢置信,却又被狂喜砸昏了头。一时间,竟然傻愣愣地呆住住了。白沫,真的是白沫……黎锦的眼睛渐渐泛起了水汽,可他一眨也不敢眨,生怕眨一下眼睛,白沫就会凭空消失,再也看不见一样。繁华喧闹的街道上,两个人四目相对,周围的一切都安静下来了,似乎这个世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可事实并不如想象中的浪漫,这不是恋人苦苦等待的久别重逢,而是谎言被戳穿,逃跑的人被抓住的惊恐不安。一个惊慌失措,一个近乎喜极而泣,两人的心情形成了鲜明对比。白沫浑身都僵硬了,呆呆地看着黎锦,眼泪含在满是惊恐的眼里,大脑却一片空白。谁能告诉他,这时候他该怎么办?黎锦同样是手足无措,他想飞奔过去将白沫抱住,可又怕这是他思念成疾,而出现的一个幻影,他不敢轻易打破这一刻的“美好”。这两年,他开始了严重的失眠,甚至精神都好像出了问题,甚至有时候,还会眼花的看见白沫在厨房做饭。后来,这种情况越来越严重,白沫充斥在他的身边,不远不近,静静地干着自己的事,可每当他一靠近,幻影就会立刻消失不见。每次惊喜过后,都是巨大的失望,这种情况发生的多了,黎锦都快成神经病了。为此,他甚至去看了心理医生。他想见到白沫,可他承受不起一次次看着白沫消失的痛苦,以及几乎要溺死他的无能为力的窒息感。白沫生不见人,死不见尸,黎锦心里就一直有个念想,或许白沫没有死呢,毕竟没有找到尸体,也是另一种希望。因为总是看到白沫的幻影,黎锦被折磨的近乎崩溃,于是开始接受心理医生的催眠治疗。发现最根本的原因,是源自于他对白沫的愧疚。自从白沫离开后,他总是会做同一个梦,白沫溺在海水里,努力伸手挣扎着,而眼里满是对他怨念,质问他为什么没有保护好孩子?为什么不愿意放了他?然后含泪说恨他,说再也不想见到他,说后悔和他结婚……每一句话,都狠狠地敲在黎锦的心口,让他在梦里不得安稳,他奋力想去救白沫,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沉入海底,几乎要将黎锦逼疯。每一次,他都会努力地朝白沫嘶吼,跟他道歉,求他回来,只要他愿意回来,自己什么都愿意做。直到他筋疲力竭,然后泪眼朦胧地从梦里惊醒,一股浓浓的空虚和无力感扑面而来,让他不得安眠,只能失眠一夜又一夜。后来,在心理医生的开导下,黎锦开始尝试着出去走走,散散心。再加上,黎锦对白沫还抱有幻想,想着或许白沫没有死,而是被人给救了,现在正好好地活在城市的某个地方。于是这两年,他将沿海大大小小的城市走遍了,却一直没有看到白沫的身影。一无所获的黎锦并不死心,便打算在周边城市找一找,偶然来到这个小城,却没想到,这次真的找到了白沫……?“抱歉,你认错人了!”追妻路漫漫唯恐又是自己的幻想,黎锦不敢上前,嘴唇颤抖着,咧出一个苦涩的笑,哑声喊道,“白沫,是你吗?”对于黎锦来说,这真的太像一场美梦了,现在美梦成真,却让他有些不敢相信。看着白沫,黎锦的眼泪浸湿了眼眶,很快便红了眼,狂喜之中又藏着几分小心翼翼。他的眼神近乎贪婪地看着白沫,仿佛要将眼前的“幻影”,每一个细微之处都刻在脑海里,生怕记忆中白沫的轮廓模糊了。白沫浑身的血液都凉了,牵着肉肉的手不自觉加重了几分力气,肉肉被攥疼了,连忙出声喊疼,“爸爸,肉肉疼……”见白沫半弯下腰,黎锦这才注意到白沫身边的小豆丁,顿时浑身一震,是白沫的孩子吗?还是收养的?一时间,黎锦脑子里闪过了无数种猜测,可当他看到那双和白沫如出一辙的眼睛时,仿佛如遭雷击。黎锦脸色苍白了许多,可眼底压抑着即将溢出来的兴奋,脑海里也浮现出一个大胆的猜测。既然白沫都没有死,那么孩子的死,会不会也只是个幌子?肉肉奶声奶气的声音,唤回了白沫的思绪,他连忙松开手,语气慌乱极了。“没事吧,肉肉,对不起啊,爸爸攥疼你了。”“肉肉不疼。”肉肉十分懂事的摇了摇头。“我们先走吧,荣叔叔该等急了,吃完饭再买冰淇淋。”白沫有些着急说。肉肉有点犹豫,他想吃甜甜的冰淇淋,可是爸爸好像有点…害怕?肉肉皱着小眉头,仰头看着白沫,关心的问,“爸爸,你怎么了?”白沫顾不上回答肉肉,抱起肉肉就要走。见状,黎锦慌了,急忙大步追上去,语气急切地喊道,“白沫!”黎锦越是喊,白沫的脚步就越是快,但他怀里抱着肉肉,又没有黎锦步子大,还没走几步就被黎锦拦住了去路。“白沫。”黎锦哑声唤。看着三年没见,死而复生的爱人,除了激动和惊喜,黎锦还有种深深的不安。白沫抱紧肉肉,戒备地看了黎锦一眼,故作镇定道,“抱歉,你认错人了。”黎锦满眼眷恋地看着白沫,有些沙哑的声音中带着细微的哽咽,“我没有认错!白沫,我就知道你没有死,我一直在找你……”“你真的认错人了,我不认识你!”白沫彻底慌了,惊慌失措的样子和从前一模一样,就像个惴惴不安的小兔子。就在两人僵持不下的时候,荣野匆忙赶了过来,见白沫似乎遇到了麻烦,当即就将白沫护在了身后。不得不说,荣野男友力爆棚!看着荣野,白沫就像是看到了救命稻草,明显松了一口气,语气很是无助,“荣野……”“这是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荣野揉了揉白沫的头,动作亲昵又自然。处于神经紧绷状态的白沫,也没在意荣野对他过分的亲昵,低声道,“他…他认错人了,一直在纠缠……”白沫有些心虚,说话也没什么底气。闻言,荣野看了黎锦一眼,就像个隐隐动怒的狮子,很有威慑力。见白沫被一个陌生男人护在身后,黎锦心头一紧,一股恐慌渐渐扩散开来,难道白沫身边已经有别的男人了?想到这个可能,黎锦的脸色变的很难看,猛的攥紧了拳头,呼吸也有些不稳,死死地盯着荣野,眼里是由嫉妒而生出的敌意。荣野自然也不甘示弱,不卑不亢地看着明显比他有钱的多的黎锦,就如同孤狼对上狮子,从气势上,很难分出个高低。两个男人相对而视,而看不见的花火四溅,似乎下一秒两人就要大打出手,斗个你死我活才肯罢休。是荣野率先开口的,他的声音浑厚而低哑,听着很有力度,“请问这位先生是有什么事吗?”黎锦不再看他,视线越过高大的荣野,看向抱着孩子的白沫,请求道,“白沫,我真的很想你,我们说一会儿话行吗?”三年的时间,一千个日日夜夜,他已经想念白沫太久了,甚至变得怯懦的不像自己。对于黎锦来说,哪怕只是静静地和白沫待一会儿,都算是一种奢求了。“我…不认识你,没有什么好说的。”白沫声音不大,却能让黎锦听清楚每一个字。黎锦脸色一白,嘴边的弧度几乎维持不住,勉强挤出来的笑容,简直比哭还要悲伤几分。“白沫,我找了你很久,看到你现在好好的,我真的很开心,一直想跟你说对不起,但是……”黎锦苦笑了一下,但是你不在了,我说再多的对不起,又有什么用呢?听到黎锦说这些,白沫心里沉甸甸的,撇过头不愿再看他,低声催促道,“荣野,我们走吧,肉肉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