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河玉屏,琼瑶玉枕,流转在卧榻的光晕照得江月白的侧脸像画一样失真,雕花螺钿闪烁细碎,铺满了江月白的衣衫,却依旧没法将他染上分毫颜色,江月白眸中依然还是淡漠,“我只是来接我儿子回家,不是来参加圣灵台武宴,没兴趣。”
“缥缈阁主,好清高啊,不为圣灵台武宴而来,那你提什么山河器?”洛锦冷笑,在榻前缓缓蹲下,一字一顿,“萧玉洺早就把那孩子从隐遁空间转移走了,你还找理由替他求什么情呢,信不信我现在就去把他千刀万剐!”
洛锦个子太高,即便蹲着,也是与榻边坐着的人平视。
江月白笑了一下,向后靠在玉屏上,叠起了腿,微跷的靴尖顶着洛锦身前的繁花——瞬间将这样咄咄逼人的对视隔出了高下互换的距离。
“别啊,”江月白的嗓音一如既往的轻,甚至微微带着笑,“那我儿子不就永远下落不明了。”
洛锦的心跳贴着抵在自己胸口的足尖,愤怒和欲|望几乎将他撕裂。
随风在意的人,他想杀,又不能杀,不杀,他气得发狂,杀了,他还是气得发狂——从他情绪不受自己掌控那一刻起,他就已经输透了。
牙齿咬合用力的声响顺着骨头震颤,只有自己能听到,洛锦牙根和眼眶都酸酸的,说出的话极度沙哑:“你怎么不明白,山河器是我的、新天地是我的、世上所有都是我的。。。。。。”
“但只要你愿意,这一切也都可以是你的。”
江月白重复了一个词:“我愿意?”
“只要你听话。”洛锦纠正了一下这个词。
江月白瞧着他,浅浅挂在唇角的笑意漫开到了双眼。
良久,轻声说:“你长大了。”
洛锦不能完全看清光线晦暗里人的神色,也揣摩不透说话人的语气,但他很清楚这句话不是夸赞——对方举手投足的疏离感里都带着暗暗的玩味和不经意的轻视。
他们第一次相见时,他只有十几岁,如今快四百年过去,他早已经不是少年。
但对方俯视他的眼神还是没有变。
洛锦站起身,高大的阴影将流转光泽的卧榻遮住了一半。
“是啊,长大了,”他微微仰起头,深吸了口气,手指顺着颈前喉结的起伏摸到自己的衣领,向下扯开松了松,垂眼看着榻上的人,“小时候我傻得不行,你骗了我,可以轻而易举把我甩掉,现在没那么简单了。”
话音刚落,四周瞬间响起破土而出生长的声音!
霹雳闪烁的屏障拔地而起,围着宫殿外沿一圈又一圈,遮天蔽日,本就昏暗的殿内只剩下诡异的暗红。
“羊入虎口。”洛锦解了自己的外袍,笑容在暗红的光里显得阴森,“随风,你来救人的时候想好怎么全身而退了吗。”
结界屏障的威压将室内的空气挤压得难以喘息。
江月白也深吸了口气,却没起身,只是换了条交叠的腿在上,坐姿仍是从容的:“我救人从不考虑后果。失策了。”
室内熏香散发着古怪醉人的香气——春宵绕,远比昔年醉仙窟的蛊更催人迷醉。
洛锦俯身,在黑暗里盯着随风,灼热的呼吸传递着危险。
“马上就到圣灵台武宴的终试了,我已经命人刻好了玉牌,”洛锦观察着近在咫尺的五官眉眼,“上面是你的名字。”
“徇私舞弊,”江月白抬起眼睫,“愧对先辈啊刀圣大人。”
“我乐意让谁赢,谁就会赢,没人敢说什么。”洛锦嗓音阴冷,“游戏而已,我玩得开心了,大家都跟着活,我不高兴,都得死。”
江月白说:“我好久没用剑了,万一连那些高手的第一招都接不住,这出戏就太假了。”
洛锦闻着他身上若有若无的冷香:“放心,我会帮你。”
“知道了。”江月白伸手垫在脑后,拉开了些距离,嗓音有些沉懒,“你可以出去了。”
“真当我是仆人了。”洛锦淡褐色的眸映满了血红的光,“我把最宝贵的生门第一个留给你,你不该给些回报吗。”
“我问你要了么。”江月白淡淡说。
洛锦的瞳仁骤然收缩,像是被激怒了,情紧绷起的紧握住玉屏边缘:“缥缈阁连仙门的附庸都算不上,不管你在人界那些蝼蚁心里是他们多敬仰的高人,到这里见了我也是要下跪行礼的。”
江月白语气很平静:“想看我跪下来感恩戴德?”
洛锦有一瞬间的怔然,握着玉屏的手指松了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