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候不早了。”江月白盖灭了桌边的那盏烛灯,“我要休息了。”
穆离渊立刻拍拍衣摆沾的水点站起身:“我可以服侍师尊休息的,我保证会让师尊。。。。。。”
“不需要。”江月白冷冷拒绝,“你在的那晚我睡得不舒服,手酸肩痛,今夜我不想有人打扰。”
“好吧,那我什么都不做,我就在。。。。。。”穆离渊蹲回了窗下,“我就待在这里,很安静,不打扰师尊,可以吗。”
“被人盯着睡不踏实。”江月白转身端起桌上另一盏烛台向里走,放在床边矮几上,“这里的床没床幔,我怕做噩梦。”
“一定要赶我出去吗。。。。。。”穆离渊托着侧脸蹲在墙角,上方窗缝扫进斜雨,几滴雨珠挂在睫毛,“外面还下着雨呢,师尊,难道我淋成落汤鸡师尊看着就开心了吗。”
“出门走段路就有收容帐。”江月白的态度有些待答不理的冷淡,在榻边坐了准备解衣,“现在应该还。。。。。。”
“我不走!”穆离渊忽然起身大步走过来,猛地抱住了江月白,堵在颈肩衣衫里的声音闷闷的,“除非师尊把我打晕了扔出去。”
“别闹了。”江月白深深吸气,这个拥抱像是绳索缠绕,勒得他有点喘不上气,“先把手松开。”
“我没有胡闹,我没有骗你,我刚才说的全都是真的,”穆离渊埋在江月白颈间,闻着熟悉的气息,却感到极度陌生,“我不是故意说师尊的剑名逼师尊对我好,也没有想靠这把剑缠住你。。。。。。”
他只是想将那把自己元魂为剑灵的斩天之剑交给江月白而已,别的他什么都没奢望。
可他骗子的形象已经在江月白心里生根了,说真话过分深情,对方不信,用轻松玩笑的口吻表达,对方更加不信。
他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
“好了,”江月白语气里透出一丝疲惫,手放在穆离渊肩头,“你松手。”
几经折腾,身心俱疲,他本来叫人进屋是要为杀戮阵一事好好教训这小子一番的,结果被胡搅蛮缠了这么久,现在已经没有任何耐心再陪这个幼稚鬼玩。
江月白从不会对谁动怒,疲惫与厌倦就已经是极度到顶的反感了,穆离渊深知此点,他甚至能感到江月白放在自己肩头的手掌有微微的寒意。
“我知道师尊不会信我。。。。。。”穆离渊从江月白肩膀抬头,眼底不知何时漫开了几丝淡红,连他自己都没发觉,“我本来不想提我的姓名,我什么都不想说的,可我也有忍不住的时候,尤其是你这样看着我。。。。。。”
——这样冷情漠然,略带厌倦的眼神,
只用一眼,就和杀了他没什么区别了。
江月白微微仰头错开了视线:“出去。”
“对不起。。。。。。对不起。。。。。。”穆离渊语气瞬间软了下去,“我不该说这些。。。。。。我不说这些了。。。。。。师尊别赶我走好吗。。。。。。”
“我再说最后一遍,”江月白掌心寒气缭绕,几乎是杀气了,嗓音极冷,“出去。”
。。。。。。
后半夜的暴雨更猛烈,到处都是雨打层林的沙沙声,反倒显得山谷间更加寂寥,仿若天地间万里无人,只剩下风雨。
穆离渊不想去别的地方,但也不想离得太近再惹江月白不开心,出了院门一个人坐在小路边。成股的雨水从路旁房屋上破败的瓦片间倾泻而下,打湿了穆离渊的黑发,又顺着领口往里灌。
冷夜冷雨,他第一次可笑地感到点“无家可归”的意思。
过往岁月漫长,他却从没像今夜这样狼狈过,魔界做万千魔修簇拥的尊上、人间做相识旧友新朋的逍遥客、远离尘嚣时他做安心陪伴小圆的父亲。。。。。。哪里都有落脚之地。
因为他在等心上人,每一天都满怀希望,每一天都攒下了许多情话要在相逢时说。
如今他见到了心上人,却什么都不能情真意切地说了。
但也不怪江月白,他确实很多事情都在故意说谎。
根本没有什么“一剑双生”、什么“不相上下”,破天劫的剑只有一把,就是他自己。
离渊和见月是同一把剑的两个名字,“离渊”是江月白取的,“见月”是他取的。
剑灵是他的元魂,祭剑挡天罚,天劫毁剑等于毁他元魂。
可若如实相告,江月白或许会出于怜悯不舍得用这把剑而亲自上阵,那样的事他不愿再经历第二次。
“老师你。。。。。。”踏水而来的脚步越靠近越迟疑,凝露停在穆离渊斜前方,弯腰歪下脑袋,小声问,“你不会是。。。。。。苦肉计失败,被赶出来了吧?”
穆离渊抬起脸,湿水的黑发粘在脸侧,眼角的伤痕在雨水里浸泡出了更多的血,将深邃的眉眼衬出几分悲伤落寞来。
“怎会如此!”凝露有些替老师心痛惋惜,“你明明已经这样装得这样可怜了!阁主好狠的心,竟让你出来淋雨!”
“不怪他,是我做错事了。”穆离渊眉眼挂着雨水,十分狼狈,可嗓音却异常的平静沉稳,“他罚我是应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