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月白淡淡一笑,离开了。
但此刻的“淡淡”,根本不是“淡淡”。
是比外露的轻狂更加张扬的轻狂。
独属于少年人的轻狂。
所有人都无比清晰地感觉到了这股藏在“淡淡”之下的轻狂。
可所有人仍旧为之着迷万分。
少年们在尖叫、在吹口哨。
少女们则去追着送花笺和香囊。
人群乱成一团,唯独穆离渊还在静立着微笑,仿佛听不到四周的喧嚣纷杂。
太可爱了。
他心里评价道。
年纪大了,才能轻而易举地看出少年人每个小心思——简单、轻描淡写、满脸无所谓,都是为了最后的出彩可以更出彩。
可想要出彩的是江月白,一切小心思都显得那样动人。
风光意气的江月白,藏锋敛芒的江月白,哪一种都很令他着迷。
原来苏漾不是让他来看自己的潇洒。
而是让他来看最潇洒时候的江月白。
“来来来!都别急!”沧澜门的小弟子们做惯了这种生意,抬着箩筐穿行在人潮里,“放这里放这里!”
有人抛花,有人丢信,还有人放进去金银珠翠——想必是某种表达心意的“定情信物”。
但穆离渊知道这些金银财宝在半路就会被其他小弟子们瓜分殆尽,信笺也都会被苏漾抢先拆开看。
再如何深情的情书和信物,也大都是送不到江月白手里的。
“这筐满了!别塞啦别塞啦!要掉出来啦!”
“大家放后面那筐!”
“哎等等!等等!先别走!”一些临时起意的弟子也想送点什么,到处借笔,“哪位道友有笔!我有话写给江师兄!”
笔没有,但纸大家都有,沧澜门为每一位与会弟子都发了红纸,本是要他们叠飞天纸鹤祈愿用的,但此刻都沦落成了情书用纸。
有符修掏出一根笔,立刻成了稀罕物,人们争相去抢。
一根笔在人群中来回传,传到了穆离渊手里。
他刚要抬手递给旁边人,又收回了手。
若论情话,他其实是有很多要与江月白说的。
只是他觉得自己配不上说。
旁边的人都在朝这根笔的方向伸手争夺,催促写的人快些。
穆离渊手里没有红纸,只有一条方才用来蒙眼的黑纱发带,便直接在发带上写了。
墨笔落黑纱,几乎不见字。
不起眼的布条落进堆积如山的信笺与繁花中,转瞬间便被更多的信笺和赠礼淹没,再看不见。
穆离渊逆着人潮走下拥挤的山道。
到处都是沸腾的喧嚣,他却觉得寂静,寂静得孤独。
月华如水,远星点点,目送他离开这张逐渐泛黄的旧画卷。
他没有写任何与他们二人有关的话,只写了一句能够淹没在无数赞美倾慕里的,星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