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圆手指戳中那个最矮的圆圈,又戳了戳自己的脑袋,双眼里发出疑惑。
“对。”穆离渊说,“是你。”
小圆又去戳另一个圆圈,而后抬头戳了戳穆离渊的侧脸。
“嗯。”穆离渊回答了他无声的问题。
小圆戳了最后一个圆圈。
可很久没有等到回答。
他抬起长而软的睫毛,眨着眼睛看穆离渊。
“天黑了,太阳要落山了。”穆离渊叹了口气,抱着小圆站起身,“该回屋睡觉了。”
小圆生起气来,用力捶打着穆离渊的肩膀,以示对他不回答问题的抗议。
但穆离渊还是不回答。
那画是他不敢示人的私心,他想要小圆读懂,又怕小圆读懂。
他偶尔带小圆去人间闹市,旁人问起来,他从来只说是小圆的哥哥。虽然江月白留给他这个孩子,并不是让他做哥哥——但他还是觉得江月白的感情于他而言奢侈得不现实,他太肮脏了,会把他不敢染脏的江月白染脏。
除了徒弟,他还没资格做江月白别的什么人。
小圆睡下了,穆离渊抬眼看向塌边挂着的铜镜。
夜色晦暗,他沉默地看着镜中自己那双盛着暗淡微光的眼。
凭什么。他在心里问。
他凭什么能让江月白付出那样多。
难道就凭这双眼睛吗?
穆离渊的手指贴上镜面,缓缓滑过自己眼尾轮廓的虚影。
如果真的是这双眼睛讨得了江月白欢心,江月白只用施舍给他一点点温柔就够了,何苦要给别的。
他配不上。
。。。。。。
小圆睡觉不老实,穆离渊每夜都要守着。
一夜复一夜,一年又一年。
穆离渊终于在又一年的秋雨连绵里下定了决心——他不能再这样守着小圆了。
江月白太厉害了,懂得什么最能困得住他。
他曾经被困在“活着”两个字里九年,如今还要被困在这两个字里千百年。
他一直告诫自己不要再上江月白的当,可他还是上了。
日日周而复始,他差点就要这样带着小圆安稳漫长地过一辈子。
他把这世上最难养的小圆都养得懂事了,能听得懂“剑开天门”,能说出来“北辰仙君”。
不知道小圆什么时候才能明白,他其实根本不用艳羡、也不用和其他孩童一样去抢那些假剑,因为他的父亲就是世人口中至高无上的“北辰仙君”。
穆离渊垂眸,望着小圆安静搭在脸上的眼睫。
他守着江月白留给他的珍宝这么多年,寸步不离,几乎舍弃了一切,甚至有时会因为陪小圆练字而直接切断连接外界的传音阵法——他只想陪他的小圆度过世上最安稳清净的童年。
看着小圆的时候他会笑,但笑的时候他的心却在流血。
偶尔恍惚,他会想这一切是不是都是自己假想出来的幻象。
他不敢相信江月白会对他这样肮脏低贱的人有什么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