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是个心软之人,只要未酿成无法挽回的事,他总是心怀侥幸。”杨昭的语气很平静:“可他同样是个绝情之人,爱之欲其生,恶之欲其死,陈氏所倚仗的从来都是他的宠爱,臣想,若是有天这份宠爱被分去一半,甚至被夺走了,她还能只手遮天么?”
太子沉默半晌,问道:“白露可同意了?”
杨昭道:“臣答应她,事成以后会还她身契,放她出府。”
太子微微颔首,正欲夸他两句,就见庄思远十分坦然地说:“殿下可否点白露姑娘为花魁,如此一来,臣行事会方便一些。”
太子一愣,随即大笑:“好你个庄思远,竟然利用起孤来!”
杨昭无辜道:“臣不敢,只是臣知道殿下定不会与臣计较。”
太子实在无奈,没好气地应了,孰料对方又道:“还有一事……”
“你怎么那么多事?可不要得寸进尺。”太子佯怒道。
却见庄思远脸色泛红,愈发显得少年少腼腆:“此前臣并不知道殿下会来,为使白露姑娘顺利夺得花魁之名,臣命人偷、偷拿了舍妹一首词……”
“……”
太子额角青筋直跳,实在没忍住将手中的折扇朝他扔了过去,“你可真够出息的!”
杨昭敏捷地接过,小声反驳:“臣只是为了稳妥一些。”
太子与他大眼瞪小眼,最终无力道:“待日后你那才女妹妹发现了又如何是好?即便她姨娘与你有仇,可你妹妹终究无辜,盗人文名这事太过了。”
见庄思远低头不语,太子心又软了,心道孤和他计较什么呢?却听对方忽然道:“她哪里无辜,那四合草是她让陈氏之兄寻来害我母亲,千日杀同样来自于她地算计,她想为庄思昊争这世子之位,臣就得让么?不让就得死么?凭什么?!”
杨昭猛然抬头,眼睛泛红地看着太子。
太子心中仿佛被千斤重锤狠砸了一下,他想到了兄弟们的种种手段,虎峰山上他侥幸避过一劫,又利用此事让老七一党损失惨重,可待他从清川返回,却发现老四仗着伤势得到了父皇地怜惜……
倒下一个,又来一个,那些阴谋算
计仿佛永无止尽,只有他立于悬崖边上,退一步便是万丈深渊。
是啊,他们想争他就得让么?不让就得死么?凭什么呢?!
杨昭见太子愈发深沉的眼睛,微不可查地笑了。
不多时,一袭水蓝纱衣的清丽佳人缓缓走上船头,她双手抱着一架古琴,轻轻置于琴桌上,拂衣而坐,青丝如瀑垂落,她低眉续弹,皓腕好似冷月清霜。
佳人唇绽樱颗,玉音婉转。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
“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
“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
“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
上阕一出,不知多少人听得醉了,有书生叹道,此乃天仙化人之笔!
清丽佳人仿若忘我,指间轻拢慢捻。
“转朱阁,低绮户,照无眠。”
“不应有恨,何事长向别时圆?”
“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
“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一曲终了,佳人向四周微微福身,道:“去岁中秋,有仙人入得白露梦中,自称东坡居士。仙人欢饮达旦,大醉,作此篇,兼怀其弟。名为《水调歌头·明月几时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