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回了家,程琴那点心虚也没了,变得十分理直气壮,清醒而坚定地答道:“我要去寂庄。”
三人俱是一愣。
向天则问:“你去那儿干嘛?”
程琴眼中盛着防备:“我去找星星,你们说他被山林野兽叼走了,我不信。”
她语速说得很慢,无端透出有一种平静的癫狂。
“老向。”程琴直勾勾盯着向天则,“你真的相信星星就这么抛下我们走了吗?你找了他十年,以往毫无踪迹都肯千里迢迢去找,现在知道他在哪儿了,为什么反而放弃了?生要见人,死要见尸,就算是把那块山林翻个底朝天,我也要找到他。”
向天则一怔,眼中有明显的松动。
就连向萍也被说得有些意动。
是啊,这么多都找过来了,如今知道他人就那儿。
就算是只剩一具白骨了,也该带回来,好好请人超度入土为安,怎么能让这么小的孩子继续游荡在外呢?
那一块山林,从头翻到尾,撑死花个两年。
十年都找过来了,还在乎这两年吗?
这兄妹两人心里那杆天秤几乎要斜向程琴时,忽听向阳开口了:“山林茂密,时间又过去这么多年,万一你在找的途中自己遇到危险怎么办?那地方,连个信号都不稳定,万一有什么意外,你们人生地不熟,找谁来帮忙?”
程琴扭头看向阳,向阳面色平静地回视她:“妈,我不赞同你去。”
顿了顿,她目光从向天则和向萍两人掠过,“爸,姑姑,我也不赞同你们俩去。”
“你要是担心我一个人去了危险,我和老向还有你姑姑一起去。”程琴急了起来,“我们三个人一起,总能有个照应吧?”
向天则心里那股熄掉的火,此时已经重新被妻子的话重新点燃,也附和地点了点头,“我们一起去,遇到什么危险也能搭把手。”
就连向萍也跟着了魔怔似的,表态道:“那山林离村里那么近,当地村民时常去砍柴挖草药,能有什么危险?实在不行,我们再花钱找个当地人当向导,带我进去就是了。”
向阳看着这三人瞬间立场一致地反过来劝自己,心中只觉得荒唐。
她妈现在压根就不信程觅人已经没了,还抱有幻想,活在自己营造的世界里,不肯听信别人的话。
要不然,也不会做出瞒着所有人想偷偷去寂庄找人的行为来。
“可要是找不到呢?”向阳问,“你们就打算一直找,直到找到为止吗?假如这个期限是三年、五年、十年,也要继续找吗?”
一句话问得向天则和向萍都失了声,摇荡的理智也回来了一点。
唯有程琴,还在做最后的挣扎,高声道:“你的意思是就让星星游荡荒野有家不能回?他可是你的亲弟弟啊,你就这么狠心?!”
向阳解释道:“如果星星知道你们为了他,置自己的生死不顾,他也会同意我的意见。”
“你就是想让星星死在外面!”程琴的声音刹那变得尖锐起来,“你根本不想让他回来,你怕他回来了,会跟你抢家里的财产,上回我带星星去买衣服,你就不高兴,觉得我给他花太多钱了。你就是想独占家里的财产!”
一番话,说得向天则和向萍这兄妹俩都懵了。
一个死人,怎么和活人抢财产呢?
也是这时,兄妹俩人终于后知后觉地发现程琴压根没有真正的清醒过来。
她陷在自己的世界里,已经自动屏蔽一切她不愿意相信的事情——比如,程觅已经死了。
向阳看着程琴,知道再怎么解释也没用了,她妈不会听得进去。
人一旦认定一件事,会陷入钻牛角尖的状态,总有一套自我圆融的逻辑,不管别人说什么都听不进去。>r>
于是她便顺着程琴的话,点头道:“是,我是想要家里的财产。但程觅如今已经是一个死人,还能跟我争……”
话没说完,程琴扬起手,一巴掌就扇了过来。
“啪——”
向阳脸被打偏向一边,身体也因这一巴掌往后踉跄退了两步。
程琴却犹未住手,口中尖利地喊着:“你咒你弟弟,你敢咒你弟弟?我打死你这个没良心的。”扬起的手,还要再往向阳脸上扇,幸而向天则反应过来了,闪身挡在向阳面前,替她挨了这一巴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