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黑衣,佩着腰刀,坐在虬结的树根上,正抬眼看她,一双眸子精亮。
娘子吓一跳,下意识退了一步。
黑衣的武夫站起,一下子高大起来,须得仰视。他却行个礼,静静退到了坡顶的边缘,让出了树后的地方。
虽是武夫,看着像个守礼的。不像是欺人暗室之辈。
人既守礼,她若再跑,便失礼了。
娘子犹豫一下,微微屈膝还个礼,低头打扫落叶。
她没去看武夫,不知道武夫一直是在欣赏山景,还是在赏别的什么?
待都扫完,准备离开时,那武夫忽然开口。
听说这是灵树,真灵吗?
娘子已经走到石阶口,已经相信武夫是个守礼之人,便诚恳回答,灵的。
武夫似乎不信。
娘子道,我当年求的,后来都有了。
武夫问,敢问求的什么?
娘子道,还能是什么,无非是,俊俏郎君,风流才子,诰命加身。
娘子当年求的,正是世间女子都求的。
娘子当年以为,女子拥有这些,便是一生之幸。
当年天真了。
娘子自嘲地笑笑,扛起青帚,挂上竹篓,下坡去了。
留武夫在坡顶,十分纠结苦恼。
因他算个俊俏郎君,也能给她诰命加身,却不是什么风流才子。
他看见书本十分头痛的。
又过了几日,娘子再上坡顶,看到黑色的身影,已经不惊奇。
其实第一次见到武夫,娘子已经记住他了。
那日大雾,武夫一步踏上,破雾而出。
娘子从未见过一个男子眼睛像他的那样精亮。
还握着刀柄,身体蓄力,如一头凶猛黑豹,随时要扑上来一般。
武夫守到了她来,站起身来行礼,退后。
娘子还礼,照旧默默打扫。
临走时,又被武夫叫住。
那日和娘子交谈,有件事一直想不通,他道,娘子求俊俏郎君、风流才子、诰命加身,既都得了,又何故在此?
娘子道,因我天真,求错了东西。
武夫道,若让娘子回到当年重求,娘子会求什么?
娘子想了想,道,被善待。
被善待。
武夫望着娘子,竟然鼻子发酸。
这就够了吗?他问。
娘子自嘲一笑,远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