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不知是梦还是现实,她出现在床边,他手抖了下想睁眼奈何眼皮如吊了千斤,她冰凉的手心紧紧贴住他的,她轻轻的在他额上吻了吻,说:“叔叔死后,婶婶远离我,那几年我过得很不好总认为上天亏待我,后来遇到你,才恍然知道上天是公平的,拿走一些必会还一些。樾子,我谁也不欠可唯独你,唯独欠你一个家。如果时光能倒流,我一定会不顾一切地来到你身边,我只想去你身边。”说着她轻轻地笑了,“如果回到第一次见面那天我一定给你一个你死或者我死的深吻,咱们至死方休才好,可惜啊,时光怎么可能倒流呢。”
她捏着脖子上的口哨,笑得娇俏:“我要走了,这个你既然送我,那我就不还你了。”
她的手慢慢抽离开他的掌心,他拼命想抓住她,身体却一丝一毫也动弹不得,
他急得呜呜出声眼泪顺着眼角流下,随即感到唇上压来一个冰冰凉凉的吻。
他知道,她走了,真的离开了。
后来听到白希霖喊零久,四肢体感慢慢恢复,只是心不在了,被她连同口哨捏走了。
寒风烈烈的天台上,站着一男一女,若此时有人来到天台定会认为自己见鬼了,因为那个女人浑身上下白得如同反复刷了几层白漆,灰白的头发垂到脚踝处,手指纤长弯曲像极了植物根茎,血色的双瞳盯着人时妖冶极了,她勾着唇似乎是在笑:“谢谢你了,大仙儿。”
她身旁的男人非常不高兴地蹙眉:“再次重申,我不叫大仙儿。”
季零久夸张的笑起来:“那有什么关系,我从此以后也不是季零久了啊。”
大仙有些可怜她,说:“随你吧。”
季零久沉默下来,反复摩挲着挂在脖子上的口哨,笑了笑,她转向大仙认认真真地道谢:“谢谢。”
“不用谢我,百多年来对尘世,我早已厌倦。”大仙面皮看起来不过是人的二十五六年纪,说出的话却是像沧桑了万年。
“你为什么一直守着那具棺材?”
为什么?大仙眼神变得恍惚起来,似乎是在层层叠叠地年月里寻找原因,他笑了下,像个在旧物堆里找到儿时玩具的孩子,翘起的唇线很是温柔。
好久好久以前,久到他忘记了时间,只记得私塾里清脆悦耳的朗朗读书声,和趴在窗台上聚精会神的小姑娘,那时的她眼睛里有亮晶晶的光,嘴边带着狡黠的笑爱说伶俐话惹大人抚掌而笑,也并不怕他,爱躲开大人跑进山里找他玩,年年岁岁的小姑娘初长成人,看他的眼神逐渐变得复杂犹豫起来,直到那些东西消失殆尽,他知道该来的总会来的,他任由她给自己下蛊,任由她夺取自己的精元,可惜她太心急了,母蛊反噬的后果她承受不起,他以为她知道错了想一命换命救下她,奈何她临到头还不忘再给他下蛊,彻底凉了他心,于是便亲眼见她从垂挣扎变成一具干尸,因最后她下的相思蛊,只要离她一公里,自己便会和她一样变成一具干尸,所以才守了这么多年。
“那时初见到她,还是个细小姑娘,趴在私塾窗台上想进
去一同念书,却被私塾先生斥骂。后来,她进山遇见了我,小小的姑娘倒也不怕我,像是发现了什么好玩的东西,总是缠着我,缠我教她识字念书,司家的人我哪里敢招惹,她们一家邪得很,可是…”他轻轻地笑:“冥冥之中啊,她本是个自尊心极高的孩子,因为家族的轻视变得愈来愈激进,就是面对我也时常发脾气,那时也还好,我依旧觉得她只是个爱发脾气的小孩子罢了,我笨得很不知道人心善变,不知道什么时候她算计到我身上来了,她不知道那时她要什么只要开口我能给的就都给她,可是她哪里会放下自尊求一求我,就连最后反噬到自身也不曾求我,她不求,我便不管,冷眼旁观她为了重生给自己设下极其残酷的死法。”
季零久:“那你……”
大仙笑:“她是个自私的孩子,怕有人毁掉她的尸体,便给我下蛊必须守在她身边,若离开她超出一公里便会被子蛊啃噬精元而死。那孩子机关算尽,为了在家族里有一席之地不折手段,知道自己命不久矣后偷了司家妄想重生,妄想重生后成为司家第一人,妄想成为下一个京吉,可她错了,普通的人怎么可能死而复生呢。”
季零久:“京吉?你知道京吉?”
大仙:“怎么能不知道她呢,她与我是旧识,自从遇上了季二便迷失在了男女情爱之中,我曾劝说过,可她那时半句听不进去,我也就不再劝。后来我们再也没见过,最后听到她的消息是她杀了季家上下几百口人。”
季零久:“那她真的是重生吗?”
大仙笑得岔气:“重生?怎么可能,任何生灵死了便是死了,可投胎却不可重生。她没死,是因为她体内有两颗精元。”
“真是个傻孩子,道听途说的东西也尽数信了。”
见大仙情绪波动大,季零久拍了拍他肩,不再追问。
日复一日的守着她,时间将以往的所有都冲淡了,大仙不再笑了看着季零久温和道:“从修成人体到现在,我活了人的几辈子,深刻的知道人心的可怕,久了,想起来做人真没什么好的,还不如意识尚混沌时好,不识人心才觉得人好。”
季零久低着头笑:“我也觉得小时候好
,什么肮脏的事都不落在自己头上,高兴了就笑,不高兴了就哭。”
他们趴在栏杆上,看这座城市依旧亮着的灯,谁都不再说话。
季零久耳朵动了动,依稀听到姜樾的声音,等她凝神细听时,终于分辨出真是他压抑的哭声,血瞳睁得大大的,失去半边心脏的她忽然剧痛起来,鲜血从嘴角溢出。
鲜血滴在地上,她无声地揪住大仙手臂:“走,走吧。”
“你…唉!”
大仙扶着季零久离开,真离开时,她还是没忍住回头望了眼他的病房。
你要好好的啊,樾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