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她会把这当真话的。因为这是小葵会说出来的话。
拉尔从怀中掏出自动下卸的消音螺丝刀、极为手稳地三两下将超八枚螺丝从隔离网上卸下,期间只发出一点点细微的响动。
“好厉害,几乎都没有发出声音——”从侧边稍微看见的阿纲下意识地就把惊叹送出了口——要是他的话,他想自己还没卸完就已经笨手笨脚地碰到那隔离网不止一次、发出哐当当的声音了。
“这是当然的。别为这种事情就大惊小怪。”拉尔·米尔奇以熟手特有的矜持淡淡地说了一句、目不斜视地将最后一枚螺丝轻轻放在一旁。
比较靠后的山本有着诸多做拆卸工作的经验——开寿司店要做的各种杂活不少,他自小时候就开始帮手——表示这真的很了不起,因为他自己上螺丝下螺丝的声音比这个肯定会大上十倍:“不……这样很厉害,真的。”
拉尔没对此作出什么反应,只是伸手要把隔离网挪开——突然她猛顿了一下、忍痛的嘶声在通风管里显得格外明显。
阿纲一愣:“欸?拉尔——”
拉尔粗声粗气地顶了他一句“小声点”,随后一个使劲将隔离网推到一边去了。莱姆从她旁边伸手过去握住她的手臂:“拉尔,别勉强。”
缓了几秒钟后,拉尔近乎怄气地甩开她的手(差点发出响亮的碰撞声,但她刹住了)、低低地抛了一句“没事”,随后继续向前匍匐而去——但动作僵硬了些。落在最后的了平虽然看不大清她的情况,唇线却已经抿得紧紧的了。
(如果师父在的话,肯定……)
没法抑制住这种轻易就唤起悲伤的想法、了平此时如此地对自己说——但可乐尼洛已经不在了,没人能劝得住拉尔·米尔奇。
拉尔也是一样。
她清楚自己——此时无比地清楚,仿佛是因为可乐尼洛已经永远不可能再站回她面前、心中的种种此刻都失去了掩饰自我的意义;她知道自己只能被可乐尼洛那个不着调的臭小子劝住、只能被他制住手脚、只能被他气得不需要顾忌地撒脾气,现在不行。永远都不行了。
“……现在是地下三楼的c4。”她的声音变得严肃、硬邦邦、冷酷而理智,身后的一众没人敢接她的话,“继续往前走就能直通第二仓库了。”说罢她放下调试护目镜的手、即将继续向前——
——“呃,嗯……拉尔,我们走了多久了?”
年幼的沢田纲吉的声音——有点怯怯的——从她身后传过来。
“路还很长呢。”她简短地回了一句,阴郁地开始了动作。
路还很长……还没到时候。还没见到对可乐尼洛下毒手的人。她一定得查出来,然后找那家伙算笔血账。
——之后的爬行中,沉默凝固在了通风管里;不单是由于先前的凝重气氛还未消散,还因为体力的流失显得十分真实:库洛姆率先开始气喘吁吁,了平在她身后鼓励着她、但也没法帮她向前爬,数分钟内他们就与前面的人脱轨了、中间隔开了将近一米的间隙;随后是位于最前的拉尔·米尔奇——虽然长久以来作为军人训练过的身体比库洛姆好得太多,但非七的三次方射线似乎在短短一个月左右里就已经腐坏了她的四肢与内里,莱姆明显感觉她的速度慢下来了、而且喘气的声音越来越大。
但这种情况已经没法调换位置——就算调换了也无补于事,即便将她调在最后也只会令她掉队。莱姆从一开始就认为拉尔·米尔奇不适合这场作战:考虑到身体的状况,以及她情感上的愤怒——这些都是有可能让她直接送命的因素。
虽然在十年后她还好好活着——但莱姆并不确定历史是否会改变。如果在她成功扭转关键因果之前拉尔·米尔奇死去的话,历史可能会被彻底打乱、没法拼回原样了。也就是说,她所做的一切都将成为新历史的一部分、从始至终没有意义。
想到这一点,寒意就从她的尾脊骨蹿到她的胸腔里。难道一切都会是无用功吗……?
莱姆再度动摇了,通风管的金属气味钻进她的脑中——她时常为了这样的可能性而动摇、简直一点都不像那个“梭普拉(pra)”百战百胜的首领。
“库洛姆,再坚持一下!很快就到了——”年幼首领的鼓劲声里掺着实际太过明显的担忧,但年幼娇小的雾守少女还是受用的、认认真真回了他一声“嗯”,“拉尔,你怎么样,要不要休息一下再——”
“——这里是c5,”拉尔一点都不想听他剩下的半句话——休息?没有时间休息了、也不能休息,“刚好就在第二仓库的上面……很好,跟地图一模一样,就这样向中央设施前进吧。”
“拉尔·米尔奇!”阿纲突然叫了她的全名、声音里的担忧更浓了,“拉尔,你还好吗?我们——痛!”
莱姆的鞋跟直接撞上他的鼻子——她突然停住了。
“什么啊——”阿纲直接疼出眼泪——这是什么材质的鞋底啊,怎、怎么这么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