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和爸爸去肯尼迪机场把郭雁晖接去郭家时,郭雁晖在车上一句话都
没有讲,只是用这双眼睛默然和孟续对望。
直到郭父临终前,被喊去郭父病榻前的郭雁晖,还是没说一句话,还是用这双眼无声凝视郭父。
只是那时,他眼里的光,全都黯淡下去了。
孟续和爸爸站在门外等候。
爸爸问他,觉得郭雁晖这个人怎么样。
孟续说,他很nice。
爸爸又问为什么。
孟续说,郭的眼睛很透很亮。郭应该是个很乖的孩子。
可他爸爸却说:“有的人眼里带笑,心里藏刀。”
孟续以为爸爸是不喜欢郭雁晖,说他笑里藏刀。
但没多久,孟续明白了爸爸的意思。这句话似贬,实褒。
郭雁晖在纽约安顿下来。一个月后,他在纽约下雪的第一夜,无声无息地溜走。
如果不是孟续和爸爸及时报警,兴许他真能在机场坐飞机顺利离开。
被他们从机场带回来的郭雁晖,依旧还是那副若无其事的散漫神情。
他天生笑眼,就算真恼火以后脸再怎么臭,眼里还是莹亮的笑意。
但孟续再看他的眼睛时,却觉得什么都不一样了。因为他已经见识了郭雁晖心里的那把锋利的刀——那把刀一旦出鞘,能斩断一切羁绊、束缚他的东西,让他像只脱笼鸟,自由自在地飞。
“你为什么一定要回去啊?”孟续问他的新朋友。
“杭州要下雪了,”郭雁晖那时在变声期,声音像蒙了层雾水,喑哑难辨,“我要回杭州看雪去啊。还有……还有杭州的月亮。孟续,你知道杭州有多少个月亮吗?”
孟续回答不上来,心说,这他妈是什么脑筋急转弯吗?
“是33个,因为杭州有三潭印月。”
孟续没听明白:明明是三潭,为什么又是33个月亮?
但他明白的是,郭雁晖是回不去杭州看雪,看那33轮月亮了。因为他妈妈在那晚上打电话来,明确告诉他,让他不要再想着回去了。
门锁咔哒一声旋开,中止了两人的追忆。
郭雁晖突然注意到,孟续在开门的时候,只用了单手,而他的左手一直插在他鼓鼓囊囊的裤兜里,像是在护着裤兜里的什么东西。
他忽觉一股寒意。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有个不相关的念头在郭雁晖的脑子里一闪而过——
感恩节名为“感恩”,是英国移民到美洲的白人们,为了感谢印第安人对他们的帮助,而特地设立的节日。可实际上,他们却最后对印第安人亮起了屠刀,对印第安人赶尽杀绝。
名为感恩,实为屠戮。
“你口袋里塞了什么?这么鼓?”
他语气故作轻松,试探地伸出手来。
但在他还未碰触到孟续时,电光火石间,孟续的左手倏地抽出来,而他的腰间忽被什么冰凉的东西抵住:“别动,是电棍,放倒你只需要三秒。”
“靠,你脑西搭牢啦,孟续!”郭雁晖一生气,不知怎么的,嘴里就跑出了句杭州话骂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