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映厅里除了她,再无旁人。他在她左手旁找了位置坐下,向右偏转过头,静静望着她。
她在梦里皱着眉,不自觉地将身体蜷缩成小小一团,瑟瑟发抖。
郭雁晖向上一望,看见她头顶正对着一轮通风风扇。室内没有暖气,难怪她冷。
他不假思索,便脱下身上的风衣,替她严严实实盖住。
然后,继续将她看着。
所有喧嚣浮华都离他远去了。
他望着她,觉得心很空,也很静,一团虬结烦绪烟消云散,心底拨云见日一般澄静起来。
因为除了她,所有的一切并不那么重要了。而她,现在又在他身边静静睡着,不会再和他走散了。
“民国时期的结婚证有多种誓词版式,大都写得十分优美。比如,在西湖博物馆里收藏的一本民国结婚证上,写了如下誓词:‘两姓联姻,一堂缔约,良缘永结,匹配同称。看此日桃花灼灼,宜室宜家,卜他年瓜瓞绵绵,尔昌尔炽。谨以白头之约,书向鸿笺,好将红叶之盟,载明鸳谱。此证。’”
纪录片放到了尾,又从头来过。
他也还没看够她,所以也从头来过。
末了末了,他不知听了多少遍“白头之约”,听到自己都能将这段誓词倒背如流时,突闻手机在他的风衣口袋里嗡嗡震动。
他忙不迭展开长臂,绕开她的身体,小心翼翼从风衣的口袋里取出
手机。
不出意外,是孟续的电话。
郭雁晖深吸一口气,按掉了电话,回孟续微信:“我在西湖博物馆,马上就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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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续的一通电话,就像敲碎灰姑娘美梦的十二点钟声。
郭雁晖从短暂的美梦里恍然梦醒。
理智回笼后,他才发现他现在像一个可怕的stalker,如果往严重了说,甚至有性骚扰之嫌。
明明也是想过的。明明想等她醒了以后,问她一句她的名字,明明也是想要认识她的。
但转念一想,知道了名字又能怎样?认识了她又能如何?
他马上就要离开杭州了,明天就要去一个很远的地方,而他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再回来。
大抵是,一辈子都不会了。
多少人于千万人之中萍水相逢,互换姓名,相知相识后又各奔东西,相离相散在人海茫茫。
他们把相遇叫缘,把相离叫有缘无分。
如果明知有缘无分,没有结局,于他而言,他宁愿一切都不要开始。
所以最后,他没有等她醒来,也没有再做停留。
只是将他的那件外套“送”给了她。
起身离去时,他多看了她一眼,还是忍不住用修长双指替她松了松紧蹙的眉头。
她眉心微凉,被他温热的手指熨帖得舒服,不禁在梦里笑了一笑,笑出了一对浅浅的酒窝来。
郭雁晖看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