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文呵呵地,“电厂那些女的,棍(土语:自我感觉非常良好),心高到月亮上,眼都在头顶,找她们,搞不好就受气,还不如找个老师。”
李雯就是老师。家丽有些心理阴影。“还是分人。”她说,“那个敏子不就是在电厂。”家文说:“她恨不得当所有人的老大,可能么?现在也穷了。儿子能花。现在煤价上不去,电厂效益也一般,十年河东转河西,都难说。”家丽也一番叹,两个人吃完撒汤,坐六路车回田家庵,不提。
到年。宏宇要了个车,他当司机,带老六和老三回扬州江都老家,来回都方便,也省得大表哥去接的。家艺问美心去不去。美心不想小姑子,更何况小姑子行将就木,她嫌不吉利。自然不去。年,就让小曼陪着她过。
经过老六这么一折腾,她对女儿也断了指望的心。该吃吃该喝喝,四大皆空,今朝有酒今朝醉。
宏宇开车向东出市区,上蚌淮高速,过水蚌铁路分离立交桥再开一阵,直行进入宁洛高速凤阳支线。家喜一路在吃五香蚕豆。
吃完了喝水。家艺提醒她,“少吃点,吃多拉肚子,好放屁。”
“没事,我肠胃好。”家喜不以为意。
家艺揶揄地,“你忘了你小时候那次,偷吃爸的油炸蚕豆,拉得恨不得脱肛,满地打滚,最后是大姐用三轮车给你拉到保健院的。”一瞬间的宁静。宏宇连忙打开音乐,飘出毛阿敏的歌声。家喜最爱毛阿敏。
脸色有点沉重。
家艺趁机劝解,“老六,差不多得了,见好就收,闹成这样,对谁都没好处。”宏宇侧着耳朵听,从后视镜看老婆。
家喜道:“好处大家得,坏人我一个人做,现在你们又都成好人了。是不是老四让你劝我的,过年摆一桌,你好我好大家好,有那必要吗?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谈得来就谈,谈不来就各过各的,非要硬捏在一起,也是面和心不和。我还有几万被小年骗去,老大也装孬。要也要不来,我还不知道找谁说去。”
家艺本来想掰扯掰扯房子的事。只是宏宇在,又是开车在路上,话都说明了,难免尴尬。家艺只好见风使舵,“行吧,你大小姐随便,姊妹妹本来就是只有今生没来世。你怎么舒服怎么来。”
一路沉沉闷闷,醒了睡,睡了醒。终于开到扬州。下江都的路不太清楚,大表哥还是叫了车来引路。开了近五小时,终于到地方。江都乡下建设得不错,但终究是乡村,跟淮南市区不能比。当地相亲建得小楼房,一排一排的。村里有自建工厂,村民很多在当地上班,不需要出去打工。姑姑嫁给当地农民,原来何家的祖宅也她占着,前几年征地占了不少。但好歹也拿到赔偿。
姑姑已经不能下床,就在床上见家艺、家喜。太多年没见,又加年老,她都有点分不清谁是谁。她只知道家丽大概模样。何家丽从小长到八岁才去的淮南。
常胜和美心并老太太去了淮南,姑姑和娘家鲜少来往,只有老太去世时,她派人接了骨灰回乡梓。等于说这些年基本没帮过何家什么忙。就是在常胜去世,家里最困难的时候,姑姑也没出现。可能她也困难。一大家子。又隔得远。只能说尽一份心。
姑姑不会说普通话,家艺和家喜不会说扬州话,好在双方都能听得懂彼此的意思,但聊久了也是鸡同鸭讲。
说着说着,姑姑免不了老泪纵横。日子不多,姑姑家老小都希望她有娘家人来,好歹送送,一来是亲情,二来也做给别人看。别人会说,哦,娘家关系不错,侄女还知道来看,娘家是有人的。在江都,人死了如果没娘家人来,要被笑话。
两姊妹在里头聊,宏宇在堂屋外跟大表哥闲扯。姑姑已是儿孙满堂。孙子今年刚结婚,什么都齐全。只是走到人生尽头,忽然想起娘家人来。头一天吃一大桌子,又喝酒。当晚住下,家艺跟家喜住姑姑孙子的婚房。宏宇去大表哥家凑合。
家艺换床不习惯,睡不踏实。倒是家喜,睡得呼吭。家艺嫌吵,急得直用脚蹬她。
次日,还是陪姑姑说话。做孝顺侄女。
家艺坐在床头,时不时说些客气话,头一天已经说过了,但实在没得可说,只好车轱辘话往前滚。让姑姑放心。
姑姑有些糊涂,问:“老三怎么样?”
家艺拍拍胸口,无奈地,“我就是老三。”
姑姑讪讪地,“以为你是老二。”
家喜接过话,“姑,我是老六,这是老三。”
姑姑说:“只记得老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