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篆道长本是姜桂之性,嫉恶如仇,但这件事他也说不出口。
程浩与王定川下葬那日他也在场,师父清风观主与尹岱颇有私交,自然一句都不会说,但是回去后大师兄曾私底下跟他嘀咕‘其实姓蔡的小丫头并非无的放矢’。
青阙二老成名已久,生平大仗小仗无数,应敌经验丰富之极,纵使开阳长老再邪功盖世,出尽阴招,也不至于在三打一时直接殒命。
对此,尹岱的解释是:为了逼问聂恒城的秘密,他们决意要生擒开阳。杀人容易,生擒却难,师兄弟二人这才出了岔子。
李文训上前一步,啪的踩碎一块青石砖。
他悲愤道:“葬礼之后,师兄们暗中去找法空老秃驴,盼着他能出头声张正义,谁知,谁知,哈哈哈……”
李文训仰天大笑,笑声中满是怨毒愤恨,“谁知老秃驴转头就将此事告知了尹岱,尹岱至此生了忌惮,决心将程师伯与我师父座下的嫡传弟子尽数除去!此后,尹岱以报仇为名,不断鼓动师兄们去跟魔教贼子硬拼。有时明明知道是陷阱,明明敌众我寡,他也逼着师兄们去送命,不去就是忘恩负义,就是枉顾师恩深重!”
“我年纪最小,修为最低,这才没被尹岱放在眼里。短短数年之间门,我眼睁睁看着师兄们一拨一拨的去送死,无人替我们两支弟子出头……最后只剩下我了!”
上官浩男皱起眉头:“法空上人这么做就不地道了,不帮忙就算了,居然还告密。”
云篆道长不悦,“休得胡言。”
长春寺众僧脸上一阵白一阵青,觉性大师怒而大喝,“姓李的你胡说八道,我恩师岂是这等卑鄙小人,不许你血口喷人!”
周致娴略一思索,也道:“当年尹老宗主耳目遍布天下,无需法空上人告知,想来他也能探知你师兄们的意图。”
李文训冷笑道:“尹岱偏私,世人皆知,法空大师却是偌大的好名声,无人不夸他仁慈侠义。既然这么仁慈,这么侠义,为何眼睁睁看着蔡平殊一人上涂山诛杀聂恒城?”
“蔡平殊拼死搏命之时,他在哪里?他安安稳稳的躲在地窖里,护着他的徒子徒孙!这念的什么经,修的什么佛,装什么慈悲为怀,还不是自私自利只顾自己!”
觉性大师一时难以辩驳,云篆道长张口结舌,连周致娴都无言以对。
“你们不必多言。”李文训冷漠的摇摇头,“当年青阙三老,座下的嫡传弟子恰好是二十八人,在江湖上威名赫赫,人称‘天下四方,二十八星宿’。到如今,死的死,残的残,散的散,就请法空上人下去,替我师兄们念念经吧……”
“你简直丧心病狂!”觉性大师怒吼。
李文训不再理他,“来人,先把崖边机括全都推下去,封住万水千山崖!”
“三师兄?”蔡昭抱着梁柱,匪夷所思道,“你胡说的吧,他怎么会知道?”
慕清晏道:“你以为藏身之地那么好找,随便寻个山洞就行了?修炼《紫微心经》最后一关何其凶险,分毫意外不得,什么飞禽走兽刮风下雨都可能惊扰修习,导致走火入魔——所以那些年久失修,不大牢靠的地道密室都不能用。”
“所以……”蔡昭若有所思,“师父只能找那种修缮完好架构牢固的密室。也就是说,他只能找近十几年收拾过的密室?”
她目光一闪,“尹岱的密室?”
慕清晏点点头,“尹岱执掌青阙宗三十年,不论是重新使用的陈年旧址,还是他新扩建的……他都详详细细的绘了图,交给长女青莲夫人。而这些,如今都传给了宋郁之。”
蔡昭颇是怀疑,“青莲夫人自然将辛秘都传给了三师兄,这我早就知道了。可是,可是师父真的会使用尹老头的密室么?”
慕清晏冷声道:“你是盼着戚云柯用呢,还是盼着他不用呢?”
蔡昭不解这话深意:“你什么意思。”
慕清晏冷下脸来:“你是不是不舍得宋郁之扯进这件事?是不是不舍得让他出卖自己师父?”
蔡昭一时无语,气的当时就想扭头走人,远远离开这个脑壳有洞又小肚鸡肠的魔头,然后找床厚厚的铺盖将自己埋进去,这辈子都不出来。总算半途想起自己身在房梁之上,她才生生忍住了怒气。
杨小兰仿佛察觉到两人之间门犹如洪水即将决堤的气氛,忍不住将自己缩的再小些。
蔡昭深吸了三口气,“慕清晏,我现在以三清祖师的宽容大度和西天佛祖的慈悲心肠跟你说……”
她拼命压制住自己急于飙高的嗓门,“都到了这等十万火急的地步了你能不能想些有气度有格局有见识的事别老扯这些芝麻绿豆!!”
慕清晏眼见女孩脑门青筋暴起,立刻见好就收,“我也知道你没这个意思,就是一时没想到嘛,别气别气,气急攻心容易走火入魔。”
蔡昭按着起伏的胸膛,“我若是走火入魔了,都是你害的……”
杨小兰实在忍不住了,出言提醒道:“不如我们先想想那宋少侠如今在哪儿?”
蔡昭懊恼,“糟糕了,三师兄和五师兄这会儿正躲在外头,等着我去与他们会和呢。我想此战凶险,他俩又都受了伤,就没去叫他们。”
“我们昭昭真是手足情深,这么心疼自家师兄,生怕他蹭破点儿皮。”慕清晏笑的阴阳怪气,“不过小杨女侠放心,宋郁之他此刻就在万水千山崖上,”
在李文训面无表情的指挥下,原本混乱的守方立刻行止有度起来,一部分拖住周致娴等人,另一部分拼死冲向崖边,不住的将悬崖边上巨大的铁索机括推下崖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