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知道她是好心,耶律尧还是被她这种轻而易举给刺激得冷笑一声:“拿郡主压人管什么用?回北疆连营后还不是任人欺侮?您的名号在那里可不管用。”
“那……那我让戚叔帮你把十三族打下来?”宣榕似是为难,“哎,实在不行,我帮你去寻个护身符。”
耶律尧:“……?”
您可扯犊子吧。
正巧夫子走了进来,宣榕便走回位上落座,他到嘴的追问质疑也咽了回去。
转而盯着桌上小刀出神。
这把弯刀是他娘的遗物,看着华丽精巧,但其实是把仿制品。刀鞘宝珠全都是色泽艳丽的石头,经过日积月累的摩挲,表面也光滑明丽起来,能以假乱真。
仿制的真品……就是长平郡主佩饰般悬挂腰间的藏月。
他娘当初凭借仿制的藏月,吸引了匈奴王的注意,这才有了他。后来又因为无根无基,送了性命,浮萍般的一生过去,只留下这点遗物供他吊唁。
他本来以为这把刀再也回不来的。
同样,此时他也完全没把宣榕那句“打下来”当回事。
学堂阔室外是遮阴的樟树,蝉鸣唤了一上午。
下午不用上课,小萝卜头们欢呼雀跃结伴而出,宣榕随着侍女向外走出,四处张望,终于见到抱胸靠在树下的人,一蹦三尺高:“戚叔!”
戚文澜近来闲散,长居京中。戚老夫人因着之前偏头痛根治,身体比前世康健不少,现今也硬朗得很,但戚文澜多少也觉得母亲年岁不久,便辞了些许职务,回来陪她。
日子过得那叫一个轻松惬意。吃喝玩乐,偶尔垂钓,剩下的时间教教绒花儿骑射打猎。反正离玉夫妻俩也没啥意见,他正好体验养崽的乐趣。
他“哎”了声应道:“走了!去守拙园!那边进贡了冰品,听说味道不错。”
说着,一揽长臂,将宣榕抱到肩上,向书堂外走去,顺便问她功课:“今儿学了些什么?”
宣榕却还惦记着答应耶律尧的事,筹谋起她的攻打大业来。好声好气交代完识习的古文,又扒拉着指头道:“对了叔叔,商量个事儿。你能不能帮我把十三连营打下来呀?”
戚文澜:“嗯?北疆那边不是都投降了吗?还要打干什么?”
宣榕便老老实实交代清楚。
戚文澜一本正经听着,听到最后忍俊不禁,笑得整个人都颤起来,上气不接下气地道:“绒花儿,你这是国土为聘啊哈哈哈哈哈。那小子叫什么来着?耶律尧是吧?这软饭吃得可真够爽的。”
宣榕稀奇古怪的词汇了解不多,没听明白她戚叔的话,但直觉告诉她不是什么好话,板着脸道:“不答应就算了。”
戚文澜笑够了,转而语重心长:“北疆十三族散作一团,所以能打到他们投降。但再逼迫,就会让他们一致对外,得不偿失。这点戚叔帮不了你。抱歉哈绒花儿。”
宣榕闷闷不乐:“那我还是去求个护身符吧。”
宣榕说到做到,答应了耶律尧,过了几日当真去寒山寺为他求个护身符。她和老住持熟识,丁点也不怕这个慈眉善目的老爷爷,跟着他“哒哒”进了恢弘雄浑的前殿。
寒山寺不愧是国寺,除去一两个偏殿青苔痕布,其余的佛殿都宏大开阔,焚香清幽沁人心脾。
宣榕深吸了一两口,闭眼跪在蒲团上,诚心许愿。不远处有小和尚在念经,木鱼声清脆,还有四五个香客在附近同样跪拜。凡尘俗念和美好愿景汇聚一处,直上九霄。
老住持拨弄了下贡烛,看到宣榕起身,以为她是默念完毕,走过去准备将护身符给她。
却见宣榕又跪了下去,双手合十,小声道:“菩萨,愿你身体康健,福寿长乐。”
小姑娘有万里挑一的好相貌。眉减一分则短,眸大一分则过,唇红齿白,粉妆玉砌,活似观音坐前的善财龙女。
不知怎的,老住持忽然想起宣榕出生那年,春末初夏,宫里宫外的莲花错了时令得大肆绽放。
他就说这孩子有佛缘,尔玉殿下还不信。
释空入空门七十余载,从未见过有一人,为那高座云端的神佛祈愿。祈愿他们也平安喜乐。
天生佛像。
就这样,宣榕顺走了一枚在佛祖前供奉了七七四十九天的护身符,赠给了不敢置信的耶律尧。
至于耶律尧将这枚护身符珍藏身边数十年,在他归北疆、一统十三连营后,还贴身佩戴,极少取下——
那又是后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