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厥本身就乏甚信义可言,彼此间的约定也没有什么牢固的基础,一旦得知李伯山将要率军杀来,可能就要直接抛弃齐军而撤离。可是现在东路魏军如果就杀来的话,突厥为了自保必然也要与之战斗一番,凭突厥这么多人马在此,总能分担一部分压力,让斛律光能够集中兵力继续消灭西山魏军。
可是他却没想到突厥竟然如此不堪,李伯山刚刚率领军队出现在战场上,这数万军众竟然就直接崩溃了,非但完全没能抗阻魏军,反而还波及到了齐军。
不只是斛律光对此猝不及防,就连李泰身边一众亲信们也都大感震惊,像是率领三卫儿郎拱从在后的宇文宪等少壮们,望向唐王的眼神更是充满了敬慕,心中暗自感叹道:“身之所至,万军辟易。一人之威,竟至于斯!”
眼下齐军军阵因受到了突厥军众的波及而变得不稳,西山方面的魏军则又爆发起来,主动冲出了之前的防线,向着齐军反杀过来,加上皮景和所率领的那数千轻骑也从侧面绕回战场,加入到战斗中来,使得齐军都被拖在了战场上,难以再撤离出来。
斛律光军事能力极强,但面对如此崩溃局面,一时间也是有些无计可施,他只能大声喝令道:“稳住战阵,且战且行,不要整部骤离!”
西山魏军虽然反击过来,但承受了一整个上午的猛烈进攻,如今也已经是疲师,即便反攻上来,攻势也并不怎么迅猛。至于突厥军众的冲击虽然有些猝不及防,但随着反应过来之后,倒也稳住了阵势,斛律光又直接下令射杀凡所靠近的突厥军众,使得那些突厥人马也都远远避开此间,不敢再靠近过来。
眼下战场上唯一需要担心的,也只有李伯山所率领的一万精骑,不过那些人马眼下主要还在与突厥交战并继续扩大乱象,暂时还未将矛头直指齐军。
所以齐军只要稳住阵型,且战且退,还是有希望能够全师撤回晋阳城的,继续据城与魏军进行作战。可要是一旦发生溃败,那能够成功逃回城中的人马数量无疑就要锐减。
晋阳内外军众虽然数量仍然非常可观,但晋阳城本身并不是一体城池,而是由大小数座城池所组成,一旦要分开驻守的话,那每一分兵力都非常重要,容不得挥霍浪费。
只不过由于之前齐军向西山进攻推进太狠,眼下军阵距离晋阳罗城还有着十几里的距离,这十几里的路程自是异常的艰难,无论再发生任何危险的变数,城外这些齐军都很有可能直接发生溃败。
眼下斛律光也只能勉力维持,军令下达精确到每一支队伍当中,整个大脑都在高速的运转,务求能够在保证阵型稳定的情况下撤回城中。
在将突厥军众彻底搅乱之后,李泰自然也注意到了齐军且战且退的进行转移。趁着齐军小心谨慎的转移之际,他便又下令将突厥乱众继续向南驱逐,驱赶到晋阳罗城北面以拦截齐军的退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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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他自己则率领几百亲兵在战场上绕行到西山师旅所在的方位,见到将士们神情虽然疲惫不堪,但眼中仍然闪烁着亢奋的精芒,并且还在死死咬住齐军的阵脚,一路向前攻杀,他心中也是大声感慨。
他并没有宣讲太多激励人心的话语,只是在阵队侧方大声喊话道:“前于河北为贼所阻,有劳诸军独战多时。今阻我之贼俱已授首,遂得至此并肩杀贼!前方晋阳城中自有大功大名,今与诸位并往拾取!一战灭齐,与众共勉!”
“灭齐!共勉!”
众将士们闻听此言后,也都纷纷大吼道,越发奋勇的上前杀敌。
晋阳罗城城门前本有三千甲兵列阵备战,可是当博陵王高济率先脱离阵队奔逃至此后,便连声喝令这些人马撤回城中,并将城门牢牢关闭起来。而当这一幕落在远处那些正在且战且退的齐军军众们眼中的时候,顿时便生出自己等人被抛弃的惊慌感,当即便有人忍不住大声疾呼道:“不要关闭城门……”
不过他们距离城门仍远,这番喊话自然也起不到什么效果,城门还是在快速的闭合。
毕竟战场上崩溃的突厥军众正在快速散开,其中一些溃卒甚至都已经冲到了城墙下方,若再不将城门关闭,可能就会有一些乱众冲入城中。当然,如果城门前做好妥善的布置,也能在驱逐乱众的同时接应城外人马入城,但风险终究要比直接入城关门大了一些。
随着罗城城门的关闭,战场上许多齐军军众都忍不住发出一声悲鸣,担心自己被抛弃在城外,一些军众更是按捺不住直接脱离了阵队,向着南面城池奔逃。
皮景和所率领的轻骑部伍也趁机从侧面冲上前来,不断的用骑射冲扰齐军阵队,使得骚乱变得更大。不过眼下的齐军阵队还是多达数万人的庞大战阵,在斛律光和一干晋阳兵宿将们的努力维持下,骚乱还没有扩散全军,但是齐军移动撤退的速度却因此而变慢下来,一如之前魏军拼命想靠近西山却被拦截在半途之时。
不过眼下的齐军显然不是战场上最为窘迫的人,突厥乌尊可汗的处境要更加危险。
突厥军众多是轻骑,一旦溃乱起来形势要更加的难以控制。那些彼此自相残杀的突厥军众们本就各存怀抱,再加上魏军的恶意搅局,基本上已经不存在短时间内再作收编的可能,眼下的乌尊可汗身边倒还勉强聚集着约莫有两三万人的军众。
乌尊可汗对于唐王的畏惧是深入到骨子里,之前因为自觉得唐王战事不顺而心生的骄狂之念这会儿已经荡然无存,只想快速远离这危险的地方。
不过早有数支魏军的精锐骑兵盯上了他,如附骨之疽一般游弋在他的周围,只有身在军伍之中、周围有着众多的军众保护,才能避免直接遭受这些西魏骑兵的冲杀。
如此一来,乌尊可汗便不能抛弃身上这醒目至极的金甲,他担心一旦抛开了金甲,身边这些突厥军众们怕是也要像其他部众那样溃散开来,而到时候自己不免要直接的暴露在魏军的屠刀之下。
突厥固然也有着自身集散聚合之法,但那些战斗经验往往都是在开阔的草原战场上才方便施展开。此时的晋阳城外虽然也算是地势开阔,可是存在的军队与正在发生的战斗也多,战场被分割成为一块一块的区域,突厥军众一旦散开,再想集结起来那可就难了。
除了乌尊可汗身边这两三万军众之外,战场上还有一群突厥军众聚集在一起,那就是不久前被调派进攻西山魏军的那一支两万人马。
由于他们是直接在战场上向后撤退,倒是没有被裹入唐王现身后其他突厥军众的溃乱中,不过眼下他们的情况同样也不容乐观,因为直接承受了西山魏军的反击之力,这些军众也都被深深嵌入了齐军的军阵当中,一时间难分彼此,被齐军裹挟着身不由己的向后撤离。
但是由于这些军众并不熟悉齐军的旗鼓军号等一系列指挥系统,因此便不能跟随着军令进行及时的配合,在战场上乃是十足不和谐的存在,加上齐军有意将他们当作炮灰,眼下在战场上便遭到了魏军近乎屠杀一般的衔尾追击。齐军军阵这撤离一路,几乎铺满了突厥军众战死的尸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