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可是熊猫血,熊猫血呀!肖敬慈的父亲同一天动手术,等不到血,在手术台上活生生熬死了!”
“你手术做完的那天晚上,咱们去医院食堂吃饭,你兴高采烈地跟我说,所有的rh阴性ab型全都拿去供了你那个病人,手术做得好成功,我还以为我的母亲是英雄,是堂堂正正的白衣天使……”
“可是你知不知道,肖敬慈他们母子就坐在咱们旁边那桌,回去就接到他爸爸死掉的消息!”
“作孽呀,梁婉华,你在作孽呀!!!”
“肖敬慈来寻仇,让我来杀你!我当时以为我刺的跟前几次一样,是生肉,谁知道他那天让我捅的是你啊!妈妈!你怎么也不出声,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啊!”
梁和手攥成拳头,一下下捶着地面,眼泪流了一片,每砸一下都能听到轻微的水声:“那一刀捅下去,你叫我怎么活?你的血溅在我身上,我眼前都是红的,那血还是热的,是热的,不是凉的呀!”
“我眼睁睁看着你被剁成一块块,整个房间里全是你的血,肖敬慈塞给了我一把刀,他告诉我,我也不无辜,叫我去赎罪……”
“他催眠我,他给我洗脑,让我听他的话……他让我百受折磨,不得好活,他做到了,他真的做到了!前几天,肖敬慈在警察进来之前,把所有的真相告诉了我,我把这些全部都想起来了,那才是真正的百受折磨,不得好活啊!!!”
“我是贱种,我是个弑母的贱种,这样我还有什么资格活在这里?嗯?妈妈?谁原谅我?法律不能原谅我,我更不会原谅我啊!”
“肖敬慈让你尸骨无存,我连你的遗物都没来得及留,他那天烧了我们的家,还拉着我在楼底下看……”
“那个警察叔叔给你留了个骨灰盒,把你供在这么好的地方,但这盒子里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啊,妈妈!”
梁和举起左手,手背朝向骨灰盒——
“妈妈,你看,这是哥哥给我买的戒指,可我怎么配做人,我还怎么面对他,我不配爱他!”
“我能怎么办?我知道我不疯,只好让他们以为我疯掉,我起码……起码在哥哥眼里我不是个罪犯……我至少……
还能算个人……”
“我的耳边,无时无刻,都是肖敬慈的声音,我病了,我知道,可是肖敬慈一直在我耳边说那句‘你个贱种,你就应该去死,我要你百受折磨,不得好活’,一遍又一遍地重复,一遍又一遍,一遍又一遍,从没停过啊!”
“儿子分不清谁是真的,谁是假的,儿子好害怕,不知道该怎么办。只有哥哥在我身边的时候,我能听见他的心跳,只有他,不用儿子认,就知道那是真的。”
“我爱他,我好爱他,我舍不得离开他……”
“儿子心里,真的难受啊……”
梁和一下一下砸着心口,崩溃万分,抽泣不停,泪流不止。
过了许久,他褪下了手上的指环,两手小心翼翼地捏着,不住地摩挲,眼里满是不舍与爱恋:“每当哥哥做了错事,他总要向我求一份原谅。今天,儿子也……”
他说到这里顿了顿,吸了吸鼻子,把脸上的眼泪抹去,平静了下心绪:“算了,儿子不求宽恕,只求妈妈在这里,帮我做个选择。”
他从怀里掏出了注射器和仅剩的三瓶镇静剂。他拆开针筒,针尖捅进第一瓶,抽干之后,又扎进第二瓶,然后是最后一瓶。装满了药的注射器先被他合上保护套,放在一边,又从口袋里摸出了打火机和一根蜡烛。
嗒,嗒——
梁和按打火机的手势有些生疏,他就着火苗将蜡烛点燃。
“妈妈,儿子听说,燃着的香火,会让死去的人听到活人说的话。这里没有香,我只讨来一根蜡烛。”梁和把它小心地放好,然后抬头环视了房间一圈。
梁和的目光扫过苏维这里,苏维藏得更隐蔽了些,掌心里都是汗。
一抹悲凉的笑突然溢上梁和的嘴角。
苏维以为他看见了自己,正要朝他走过去,却听见梁和说:“妈妈早就做好决定了,是不是?”
苏维一口气提在嗓子眼,接着藏好,梁和好像没有发现他。
梁和坐得离蜡烛远了些,动作很轻快,呼了口气:“好了,妈妈现在听好。”
他把褪下来的戒指和针筒摆在灼灼燃烧的蜡烛面前。
“当年,肖敬慈烧了咱们的家之后,塞给了儿子一把刀,让我找个地方安静地死去。”
“儿子当时的意识不清醒,在街上漫无目的地走,后来遇到了一个阿姨。那个阿姨夺下了我手里的匕首,报了警,叫来了警察叔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