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算什么大失误,只是那天开窗通风,正巧有星船经过带起小飓风,又正巧外边对着一池子喷泉里边垒着一堆设计稿,于是通的飓风含水量超标,对着稿子就是劈头盖脸的一通淋。连祁注意到就起身,快步冲了过去。他把还一脸懵的宋知白拽到身后,可星船越发逼近,凭借一人之力隔不开铜墙铁壁,加上周边没有什么可用的东西,情急之下,连祁掏出防身的激光枪抬手就是几枪,硬是给星船边的间隔打进去,硬生生借着气流将其推开。只是喷泉水已经落下,片刻的功夫,屋内以中线为界,一半仿佛下了场磅礴的雨,稿件冲得到处都是,几近透明的纸张上笔墨晕染,线条杂乱地混作一团。连祁暗道一声不好,连忙道歉:“对不…”宋知白却先一步,“没关系的,你没事就好。”连祁一顿,“什么?”宋知白又重复了一遍,劝自己似的,“没关系的。”说着,就走到幸免于湿的沙发前,拿起毯子压在连祁的肩膀。他一眼也不看向窗边好像那里报废的不是他多日来的心血,只一心一意地擦拭着连祁外衣上的水渍。军方衣物防水做得好,浮在表面的一层很快就被吸干,一点痕迹也没有留下,只连祁金灿灿的发尾落着点水珠。可连祁的脸色更难看了,冷硬的神情让宋知白某一瞬间以为是异族进攻星球。宋知白不解地抬眼。虽被挡住大部分,他的额发还是不可避免地被淋湿了一些,湿漉漉地被拨开,露出光洁的额头和那双显得更加大而澄澈的眼睛。连祁也就更清晰、更直观地看见里面没藏好的心疼,戒备,以及疏远。不是对他的心疼。连祁见过宋知白对画稿的珍惜程度。这人就像那些一辈子只投身于什么事业的老牌学者,执拗而专一,日复一日孜孜不倦地用纸笔制作出一些于旁人无足轻重于他却意义非凡的东西。却是对他的戒备和疏远。好像在和什么可怕的怪物周旋。连祁心口闷疼,好像最没有防备的地方被重重地锤了一拳,紧接着铺天盖地的糟糕情绪翻涌上来,像水一样浇灭了原本的薄怒,只余下茫然的灰烬。宋知白如果知道连祁的所思所想,只会比他更茫然。确实,设计很重要,不仅是喜欢,某种意义上而言,也是他没有任何在意的生命里唯一渴求的存在,或者说,是属于他随波逐流生活里唯一试图逆流追寻的所在。前提是有命在。前提是活着。谁对着一把还冒着热气的激光枪不戒备疏远?更逞论这把枪还被握在手里,手的主人还顶着一张看起来随时能毙了人的臭脸。宋知白无声地叹了口气,节_完整章节』(),星船并不会靠近居住区,可他甚至还没道完歉,宋知白为什么先替他找了借口?宋知白不和他置气,温声:“不是的。”
星船看着眼熟,是向来搬运文件负责联络的那艘,想来是出故障了,惹出个小意外而已,连祁为什么反应奇怪地大?话题本该就此告一段落,可连祁像被点了尾巴的野猫,人和语调一起炸起来,“我说了我是!”为什么把自己的地位摆得那么低?宋知白:“什么?”连祁嗓音冰冷暴戾,眼尾却发红,“你他娘的说话啊。”…又为什么要怕他?宋知白终于沉默了。他不知道说什么,也并没有被这人莫名其妙不知缘由的情绪激怒,回应以同样的愤怒或者戾气。宋知白摆出了习惯性的温和面孔,可有时候,温和是一种逃避,对矛盾和问题的逃避。也是此刻,连祁终于悲哀地发现,宋知白从来没有真正地用自我面对他。他收回那句宋知白借助他的力量有所图谋的屁话,宋知白对他的好可能的确是因为地位和权势,可不是贪图,而是烦恼和客套。是不相熟的、惹怒了会很麻烦的朋友弄坏了物件,虽然心疼,却因为礼貌,因为对方并不是自己人,一切情绪都要隐藏在客套的表象下。真诚斯文的面容和真实轻柔的声音蒙蔽了他,否则,他早该反应过来,宋知白这个德行他应该是见过,甚至很熟悉的。毕竟曾经同居的日子里,一个真瞎的常听一个装哑的用那把子温温和和的机械男音说道:“好的,会尽快的。”“修改版二天后给您好吗?”“抱歉,您的意思是用第一版吗,好的那就定稿了。”“按照您的要求修改的稿子已经发送过去,您看看哪里还有问题吗?”“是这里需要调整吗,可如果抽掉柱子容易倒塌,很难落实下去,您确定吗?”…彼时宋知白初做工作室,有不少朋友介绍去的个体客户,那些客户设计什么的都有,提出来的意见也是什么的都有。而不论多么离谱,收到的回应都是那样耐心,温和。又过了很久,宋知白轻轻地:“抱歉,我不明白你的意思。”温润的男声和脑海里机械的男音渐渐重合,几乎能叠成一个语调。宋知白到底是把他当成什么了?!需要应付的甲方?不明事理的臭流氓?天地良心,连祁执拗地认为自己如今对宋知白没有任何的期待,也一直是享受对方单方面的付出和照顾,可就是难受,可就是觉得自己很像个演独角戏的小丑。奇怪的滋味说出来矫情,不说出来又堵得慌,好像有人拿糖果给他,吃下去却是泥土和湿棉花。连祁向来是骄傲的,他不屑于掩饰自己的锋芒,也不屑于压抑自己的情绪,强大得足够坦诚,也因此,只流露出一丁点声张虚势的脆弱,就让宋知白也跟着难受起来。尤其宋知白隐约觉得,这是因为他。宋知白还想说什么,连祁却先一步站起身飞快地走了,带着满脸奇异的悲怆。连祁太难过了,他怕自己忍不住揍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