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沅啼啼哭哭好一会,终于吞声忍泪,慢慢停了下来,嘟囔着:“我没有埋怨你的意思。”
“嗯。”
“刚才还有个当兵的来了,你们有几个人?”
“两个。”
“为什么大部队都撤退了,还有这么多兵在城里?”
“没有船,再加上命令没下达好,一边在抗敌另一边在撤退。”何沣脱下军服,扯掉后背的纱布,“军官弃城跑了,散兵乱成一团。”
孟沅猛抽了下鼻子,抬起手揉了揉红肿的眼睛,借着破窗外微渺的月光看到何沣后背狰狞的伤。
那一刻,像受到劈头盖脑的巨大冲击,混沌的大脑清醒起来,情凄意切尽数转化为义愤填膺,在她的膛内燃起一团熊熊的火。
一直沉浸在悲伤里毫无意义,孟沅用力揩去眼泪,目光坚定地看着他,“你教我打枪吧,我跟你打鬼子,我要杀光他们,为肖望云报仇!”
何沣轻吸一口气,小心地捧出药,“看你也不是那块料,好好抱着你的头吧。”
孟沅刚打起精神,又被这句话击溃了,她难过地看着怀里的头颅,将他安放在墙边,慢慢爬到何沣身边,“那我帮你包扎吧。”
何沣正愁摸不到伤口,便将药粉递给她,“少撒点。”
孟沅看着他这翻卷的血肉,紧张地手微颤,“这么严重,你忍一下啊。”
“麻利点。”何沣随手将绷带扔给她。
孟沅接过来,看着它已经浸透了血,“没有新的吗?”
“没多少,得省着用。”
“换新的吧,这不能用了,都湿透了。”
“有个能裹的就不错了,别废话了。”
孟沅小心给他扎上。
何沣捏起地上小半截烟头,吹了吹上头的浮灰,又用手擦了下,才叼进嘴里。他掏出火柴,擦了两下没点上,孟沅拿过来,“我来。”
她一擦,火着了,何沣低脸,点上烟,立马吹了火,头靠着墙,慢慢吸了一口。
“谢谢你救了我。”
何沣轻飘飘看她一眼,又朝墙边的头颅望过去,“他是你什么人?抱着不要命地满大街跑。”
“没什么关系。”孟沅抱膝坐着,“我差点被鬼子带走,他护我,就被一刀砍了。”
“阿吱知道吗?”
“阿吱?”
“晚之。”
“应该不知道,她忙得很,我们已经很久没见了。”孟沅看着他低垂的眼眸,“你叫什么?”
“何沣。”
“我叫孟沅。我是唱戏的,昆曲,听过吗?”
“分不清什么曲,也许听过吧。”何沣看着绵细的烟雾,想起那日与阿吱游船,眯着眼微笑了笑。
“你在想她吗?”
何沣抬起眼,碾了烟,不轻不重地“嗯”了声。
孟沅看他的衣服上大片小片的血迹,沾满了泥灰,又黑又红,心疼起来,“我给你唱一段吧。”
“你想把鬼子招来吗?”
说鬼子鬼子到,远处传来皮靴蹬蹬蹬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