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迟坐在门口的台阶上,看着那些前去捐物资的百姓,叹了口气,“阿如,我开不起你工钱了。”
阿如坐到她旁边,“老板,我不要工钱,有口吃的就行了。”
谢迟抱住她的肩,“谢谢。”
“不用跟我客气,曾经在我困难的时候,也是老板您帮了我。”
“别叫老板了。”谢迟摸了摸她的头,“叫姐姐吧。”
“好,姐姐。”
“我有好多姐妹呢,可是没有一个亲的。”
“那你要是不嫌弃的话,就当我是你亲妹妹吧,我的家人也跟我不亲。”
“好啊。”谢迟笑了起来,“姐姐以后一定给你找个好婆家。”
“姐姐,你不想去上海看看你的未婚夫吗?肖老师也在上海。”
“他在战场呀,见不到的。”
“你不怕吗?”
“当然怕。”谢迟眸光黯淡地看着远处,“他死了,我难受。我去了,他担心。目前这样就是最好的。”
……
城内实行夜禁,到点了就断电,防止日机轰炸。日谍与汉奸便用手电、火把等为日机指示轰炸目标。到了十月中下旬,南京城已经被轰炸了几十次,到处颓垣残壁。
当空袭警报响起,人们没有最开始的那般恐慌了,仿佛炸-弹已经是家常便饭,习以为常地往防空洞一蹲,任外头炮轰枪扫,表情麻木。
谢迟店里有地下室,每逢警报声响,附近的几个铺子老板会过来躲避。
隔壁王婶见谢迟和阿如一直在缝东西,“你们这做什么呢?”
阿如说:“袜子。”
“你们不做旗袍了?改做袜子?”
“冬天快到了,闲来无事便做一点,十天半月也能攒好几箱,送去前线给战士们。”谢迟笑着看她,“我男人在上海打仗呢,没准还活着,能穿到。”
王婶看了一会,“现成布料缝缝就成了?”
“嗯。”
“还有布吗?我也想做。”
李婶也凑过来,“我也来,反正经常一躲就是半天,闲着也是闲着,也算为抗战尽一份力了。”
角落的刘婶忽然抽泣来,“我儿子也在前线呢,也不知道怎么样了,有没有厚衣服穿,听说打的都顾不上吃饭,有好些饿着肚子就上战场。”
大家都沉默了。
阿如跑上楼去拿点软棉布来,“我来教你们,很简单的。”
……
日援军从金山卫登陆,我军连连败退,死伤不断,一灭就是一个连、一个营,然后不断抓壮丁替补,很多人枪都不会拿,随便教教瞄准、开枪,便拉上战场了。
上个月,何沣排里填了个十六岁的新兵,叫李长盛,是他一手教起来的。
小伙子刚来时候眉清目秀的,如今脸黑的已经辨不清长得什么样了,“你说咱两命怎么这么大?有时候真想和他们一样死在战场。”
“活下来能多杀多少鬼子,死什么死。”何沣自个缠住腿上的伤,慢悠悠地道,“黄泉路挤爆了,不缺你一个。”
李长盛长叹口气,“我还没娶媳妇呢。”
“我媳妇还等我娶她呢。”
“也不知道能不能活着等到胜利的那天。”李长盛斜瞄他,“一休息就看你盯着照片,嫂子长啥样?拿出来给我看看呗。”
“美得跟个天仙似的。”何沣掏出来给他,“让你见识见识,捏边,别给弄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