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从不畏惧他的残缺,也充耳不闻恶言秽语,只关心他疼不疼的姑娘,和那个从不问他做了什么,只关心他有没有受伤的公主……
见喜是她,温凝也是她。
从来都是一个人。
他的残缺,是她上一世的执念,所以即便重来一回,忘却所有的任何事,她也没有忘记要爱他,要救他。
河水压迫胸腔的疼痛,不计心口钝痛的万分之一。
他在冰凉的水下红了双眼,伸手将她紧紧揽住。
冰凉的唇贴上去,把自己的气息渡给他,或许可以当做是这辈子第一次亲吻。
上岸之后,梁寒给她进行短暂的胸口按压和渡气,众目睽睽之下,这样的动作,对于未出阁的公主来说,面临的后果或许不比溺水好多少。
绿袖握着公主的手,哭得浑身都在颤抖,她没有办法阻止,因为他在救公主。
也只有绿袖知道,公主爱他,一颗心完完全全都是他,也唯有这个人才能救公主。
身边有人急道:“督主,这里人多,快带公主回宫吧!”
也有人厉声:“快回宫通知婉太妃和皇后娘娘,立刻召太医进宫!”
可他跪在地上无动于衷,指尖摩挲着她湿润的眼尾,为她拭去面颊的枝叶和泥水,他的眼里只有他的姑娘。
公主吐水后终于有了虚弱的气息,可脸色苍白到透明,一直也没有醒。
他眉眼冷冽,后槽牙几乎咬碎。
马踏飞尘,穿过拥挤的人潮,耳边狂风猎猎,喧嚷鼎沸的人声不绝于耳。
他仿佛什么都听不到,只顾着策马狂奔,无视身边人仰马翻,绕过几条街巷之后,抱着的姑娘大步跨入一家偏僻的医馆。
男人浑身湿透,肤色白得煞人,仿佛河神上岸,阴戾的眼神吓退医馆内大半的病人。
桑榆从内堂出来,这才发现这水鬼般的东厂提督手里横抱的正是公主,赶忙让人进到里屋去。
公主气若游丝,娇瘦的身子脆弱得像一片羽毛,四肢细得仿佛一掐就断。
他许久没有触碰过她,只知道她长高了些,身量纤细些,气色也比从前漂亮,可摸到那段竹节一般的手腕,才知道原来这两年来她瘦了这么多。
桑榆看了一眼梁寒:“我要替她给她用针灸,你先出去吧。”
针灸用到会阴穴和神阙穴这些私密的穴位,这位祖宗即便是宦官,留在这处似乎也不合礼数。
梁寒紧紧盯着床上的人,眼尾泛红,目光阴到极致,半晌才哑声道:“她是我的妻子,没有人比我留在这里更合适。”
桑榆:“……”
桑榆觉得公主落水,这祖宗也跟着脑子进水了,堂堂公主是一个太监的妻子,梁寒敢说,桑榆都不敢信。
可现在不是信不信的问题,关键这老祖宗在这,眼神狠得像是要吃人,强行让他出去,恐怕第一个死的是她这个大夫。
桑榆吁了口气,定了定神,取来银针扎在公主身体的几处穴位,排出肺中和腹中残余的积水。激发元气。
施完针后,公主气息仍然微弱,桑榆又撩开她的衣裳,在神阙放了一片姜,点燃艾柱,将铜钳递给梁寒:“你帮她疚几壮,一直灸到她气息稳定,我去抓方子熬药。”
桑榆见他没反应,又喊了一声,梁寒这才回过神来接过去,桑榆注意到,那一截玉白的指尖是轻轻颤抖着的。
桑榆怔了一下,没想到平日威风八面的东厂提督也会有如此失魂落魄的时候,她叹了口气,走出去了。
屋内明灯晃眼睛,照得人眼眸腥红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