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妃慢慢走近,侧首瞧了瞧那面上没有一丝血色的少年,还未开口,少年却闭着眼沉声道:“奴身子不便,无法向娘娘叩首请安,望娘娘恕罪。”
婉妃有些诧异,随即恢复了神色,望着他被鲜血洇红的后背,叹了口气。
被皇帝惩治的下人,就算有人来医治,也不会给上好的金疮药,少年后背包扎凌乱,也许是医师怠慢,又或许是不喜人近身,才自己上手随意处理了。
婉妃手里攥着白玉瓶,望着少年温声道:“本宫过来,是想对你说声谢谢和抱歉,陛下有他自己处理事情的方式,本宫不便多言,可你舍身救公主,这一点本宫和陛下都瞧在眼里。温凝是个糊涂孩子,在陛下面前说了些不该说的话,可她的心里是想待你好的,希望你不要因此怪罪她,如若你想和她做朋友,本宫随时欢迎。这是南疆上贡的金疮药,疗效应该不错,让玉嬷嬷给你换药可好?”
玉嬷嬷接过金疮药,正要上前,梁寒却道不必,“深夜天寒,娘娘千金之躯还是早些回去吧,奴自己来便好。”
婉妃劝道:“背上的伤口,你自己瞧不着。”
梁寒吁出一口气,低声拒道:“奴微贱之身,莫要污了娘娘的眼睛。”
少年有自己的尊严,不愿旁人看见自己的伤口,婉妃轻叹了声,让玉嬷嬷放下药瓶,然后道:“你好好养伤,药给你放在春凳上了。”
婉妃离开后,屋里恢复了最开始的沉寂,枕边烛火羸弱,仿佛下一刻便要熄灭。
良久,梁寒终于瞥一眼身侧的白玉小瓶,忍痛支肘起身。
很早的时候,上位者为了达到服众和震慑的目的,种种酷刑应运而生,他们享受折磨的乐趣和高高在上的感觉,享受蝼蚁一般的人在他们脚下扭曲和挣扎的快感。
后来,不仅仅上位者如此,高人一等者如此,甚至平民百姓、顽劣孩童在面对比自己弱小的人或生灵时都会产生这样的快感。
从小到大,父亲对母亲的残暴手段他看在眼里,恨在骨髓里,直到亲手将其剥皮拆骨,指缝间粘稠而滚烫的血液与抽出的森森白骨将他所有的理智吞噬,那种令人兴奋的快感甚至令他舒适到战栗。
身上的纱布有些粘连皮肉,他咬牙猛然扯开,刚刚愈合的伤口再次撕裂开来,殷红的血液自伤口汩汩流出,手边没有可用的工具,他注意到枕边的那一盏残灯。
火焰在皮肉上灼烧和跳动的感觉,一定美妙至极,他如是想。
一边将身上的纱布撕开,一边将灯罩取下,让火苗一点点靠近,新鲜的烧灼感渐渐逼近皮肤,滚烫和疼痛交织捆绑,他浑身震颤起来,呼吸仿佛在这一刻停滞。
火苗亲吻伤口的一刹那,木门蓦然“吱呀”一声打开。
梁寒手抖了一下,警觉地望向门边。
小小的人儿立在那,睁大了双眼愕然盯着他,嘴巴微张,手脚不知怎么放才好。
梁寒心里闪过一丝慌乱,不过转瞬即逝,而后不动声色地将那烛台放回原位。
公主吓得魂都没了,哥哥在做什么……哥哥自己烧自己?
她咽了咽口水,好半晌才回过神,急急忙忙跑到梁寒床边,“哥哥,你又流血了。”
梁寒懒得说话,深更半夜,他不需要她亲自跑过来,告诉他这样一个但凡有眼睛就能看到的事实。
公主咬咬唇,小心翼翼地抬起手。
温热柔软的手掌覆上后背,梁寒登时大颤,猛然攥紧那只并不带有侵犯性质的小手。
他不适应任何人的触碰。
公主皮肤幼嫩,稍稍一捏紧就泛了红,哥哥没有用全力,捏得不是很疼,可是公主委屈地掉了泪,“哥哥,你把温凝掐得好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