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厌世恶俗、疾首蹙额地一哂,大手一挥当着夏油杰的面指向了苍秋实:“弱者贪图安逸,就算给他们时间——适应不了的还是适应不了,你不推他们永远不会改变!我只会救准备好被救的人!而且你究竟知不知道!你口口声声的‘徐徐图之’就意味着要送她去死!‘缓冲时间’就是用她的命来换!”
一年前的八月,五条悟尚且愿意为了改变天内理子那再也见不到她的亲友,与死亡无异地活下去的悲惨命运与整个咒术界开战;现在这份“星浆体大礼包”抽中了苍秋实,他就更加不能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地去接受了。
更别提十有八九苍秋实不是星浆体。
“你的正义究竟是什么东西啊——让她和那个薨星宫里的植物融合!意识、精神、躯壳一起被同化抹消?啊啊,的确,固定了结界能让日本迎来又一个‘人产生咒灵,人被咒灵杀死,咒灵被咒术师杀死’秩序的阶段,是善行!就算是善行好了,那这就是你的义了吗!?虚伪的东西!!”
白发青年“嗤!”地对他的友人冷嘲热讽道,“要她为了延续那堆烂橘子的政权繁荣而丢掉性命?——那你继续苟活做你年少有为前途锦绣的特级咒术师好了!老子不陪你玩儿了!!!”
“——五条悟你他妈!——说够了没有!!!”
回应五条悟的是夏油杰与他那暗藏汹涌的、勉强还能算平静的语气截然相反的暴起的拳头!一击快准狠地就抡到了他的脸上!
不过,这也不能怪夏油杰,不管他脾气多好,被这么一而再再而三地诬陷莫须有的想法,还是在心里看重的人面前,是个人都是会翻脸的。
更别提他本来就被不知道什么叫做口德的五条悟挑拨的心头火起,不过是方才苍秋实一直作为调节器调节着他们之间的氛围而已,不然他们早就一如往常那样地互相殴打起来了。
但是现在似乎也不迟。
“我怎么可能对于秋实小姐的痛苦无动于衷!在你看来我和她都是为了被强权接纳和认可才这么一遍遍的不厌其烦吗!?就你一个人遗世独立、我们是在谄媚强权同流合污吗!啊!?”
“……开什么玩笑!?”
五条悟愤怒得那双苍穹的眼眸都要灼成盛夏时节正午所特有的、那种刺目逼人的白了,“所以在你看来你们才是正确的吗?是做了美好的选择!是正义的伙伴了吗!?”
他向夏油杰的咽喉就是一个鞭腿、被夏油杰竖到面前的小臂挡住了!……但是、很快,那股结实用力到让人肌肉发麻的力量再无后继之力——
糟——
心中刚冒出了这个想法,回头夏油杰就感到从肩胛骨的部位传来一股剧痛:是五条悟用苍准确定向后的高阶操作瞬移到了他的背后……!
速度比以往还要来的快……!如果他没来及用咒力防住的话,右手臂要抬起来恐怕就会有点困难吧——
——这样的思绪尚未成型,肉|体记忆的战斗本能就让夏油杰反手召唤出了自己的咒灵展开了毫不退让的反攻!
“‘如果她真的打算心甘情愿地牺牲自己,我们就应该尊重她的选择’……——你以为我真的这么想吗!?别搞笑了!凭什么要她死了!——她明明什么错都没有,却得不到幸福——凭什么、凭什么啊!凭什么非得要是她替千千万万的人牺牲,被那些人背叛,就为了所谓秩序优先!然后让其他人长命百岁!?”
夏油杰的声音不复照顾后辈时的温润,也没有与友人打趣时的诙谐,他在此刻暴露出了与五条悟一般的本质、狂兽似的嘶吼着。
“——她应该是正确的!被所有人崇敬的!也是强权应该低头的对象!但是那些腐朽至极的高层会感谢她吗?他们只会说这是她的本分、是她应尽的义务、她活该如此!那些因为她获救的非术师会感谢她吗?他们只会碌碌无为地荒废她用生命换来的时间!甚至催促她‘你怎么还不死啊’!认为‘不是我就好’!”
夏油杰的脑袋狠狠地磕上了将他的衣领拉住、就要给他一套连击的五条悟的脑袋——非常用力,两个人都因为那脑震荡一般的眩晕触感后退了一步。
“……绝对自我中心的为所欲为……!违背一切成熟的既定游戏规则!”
即使眼前的世界尚且模糊、在摇晃,也不妨碍夏油杰咬牙切齿地朝五条悟攻击,“这些我远比你要懂啊!——所谓世界并不是围绕着我转这种事情!!如果连我都不从敌人角度思考问题的话!你是打算失智地带她逃亡一辈子吗!?——直到你也从‘最强’上面跌下来!然后被人渣干掉、之后被利用到死吗!啊!?”
……两个年轻人互相骂娘,斗殴,红着眼睛发情期的公牛似的撅着蹄子打地难分难舍、上天入地,飞沙走石扑扑簌簌地洋洋洒洒,苍秋实冷静地坐在床上,看他们两个打的难分难舍、上天入地。
因为姑且算是控制了力道,所以看上去,这幢楼尸骸尚存,只是免不了宛如被小型天灾肆虐过了一般破烂。
但是,无论是那些攻击的余波,还是尘土,碎屑,哪一个都没有落到以她为中心的、以一米为半径的半球体型空间内。
苍秋实:“……”
看不见,但是能猜测出五条悟设下了结界,或者是身为“咒灵操使”的夏油杰留下了保护她的咒灵。
苍秋实迎着风与阳光——随着那两个咒术师的打斗,现在比起门户大开,倒不如说是门户消失——她轻叹着:“……年轻人啊……”
她调动了一下调速器。方才他们说了不短时间的话,所以,即使这瓶药水是以温和慢调速度,柔婉地进入了她体内的血液循环,也只余下小半瓶了。
此刻,她毫无顾虑地加快了滴速,手背与手臂的静脉即刻便诚实地胀痛了起来,不一会儿,针头的地方便出现了一个鼓包。
她不为所动地忍耐着痛楚,只有在阳光中飞舞的尘埃柔和了她看似温和的面部表情。
直到产生了心悸、头晕的症状,终端判断此刻点滴加重心脏的负担,再这样下去会产生类似高血压的生理病理,于是,她又将滴速调整缓慢。此刻,药液仅剩下一点儿了。
这样等了不到三分钟,苍秋实自己手动抽掉了针头。她营养贫瘠的身体尚且需要葡萄糖的辅助,但是,不应该是在现在这样的场合继续下去了。
她起身,将家入硝子带给自己的药瓶谨慎又小心地整理收好,意外之喜地发现了两瓶纯净水。
于是,苍秋实便拧开了一瓶水,喝了几口润了润唇舌与嗓子,她并没有喝太多,现在的她的胃是娇嫩的公主殿下,经不起凉水的刺激。